耿慢隔封倾倒手中罐子,“随风倒”迷药随即浸透罐上仅剩的蜡封帛盖,从下散入风中。
此药虽无色,却有味道,那是一种淡如花香,入鼻后却有股让人觉得有些腥气的甜味。
散布这药到它布满月明峡的峡口,怎么说也要半柱香的时间。
耿慢继承了自己师父的名字,也继承了“慢”这个字的真谛,他毫不急躁,就这么保持着倒转药罐,好让药物一直散进风里的状态。
迷药一旦完美散布,起码一个时辰之内,任何再跟在南宫寻常之后闯入的入谷者,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无力化。
耿慢肯等,他学了前代“五毒不老翁”的全部本领,正是因为清楚明白这种等待换来的成果是何等丰厚,他才能同样因为名字中继承来的“慢”字骄傲。
可“慢”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事,能不能“慢”,却从来不是一个人自己所能决定的事。
清凉的一滴划过耿慢的手背,让倒持药罐的这位新一代“五毒不老翁”皱起眉头,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只看见月明峡上的天空,此刻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
雨?
这个字刚在耿慢心中被想到,马上又一小滴雨水正落在他仰起来的头脸上,这阵分明而清凉的触觉马上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场秋雨,偏偏就在这种情形下将要降在月明峡。
耿慢小心再把手中的药罐调转回来,再散布“随风倒”的意义不大了。
已经散出的分量或许能影响正在斗着的南宫寻常和丁道顿两人,本来就比风要略重的“随风倒”经过雨水洗刷,却难免无法散布整个月明峡的出入口。
这种药既然以酒为基,又要依靠散布范围之广来发挥它的效用,一场及时的雨恰恰是它最惧怕的克星。
“哎……”
耿慢叹了一口气,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下雨?
不光“随风倒”,一旦雨降下来,就连已经设好的机关之中的毒物,效果也要差得多。
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天意存在?
为非作歹的歹人,是否虚空之中真的有什么更加深不可测的存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出手阻挠?
耿慢不去深思这一点,既然不为了继续散布“随风倒”,再待在这处石壁上也毫无意义。
他转身就走,准备好去取其他的毒药,用别的方式干涉即将无法避免的战局。
如果真的害怕天意难违,畏惧那深不可测的天威,一个人就很难一直作恶。
耿慢继承了“五毒不老翁”的名字和本事,用毒物作恶的本事是他的骄傲,即使报应真来到他的眼前,他也要视而不见奋力一搏。
这就是第二代“五毒不老翁”作为恶人的眉角。
不管这场即将降下的秋雨是否出自天意,总归是秦隽等人的运气不错,因为他们还没走到月明峡的深处,就已经免去了一场危机。
秦隽一行人中运气最好的那个,却并不因此开心。
“天色灰下来了,别是要下雨吧?”
藏真心皱起眉头,她皱得有利。
月明峡出入口外的甬道两侧都是灌木林,本来就是这段路里最湿滑难走的部分,下完雨之后,可想而知土路路面只可能更加泥泞。
“下雨更好,我们之前就看见好几个机关了。如果下雨,就算里面有毒气,我们也更难吸进去。”
接话的是“三不治郎中”张郸。
他们一路走来,从发现第一处玄牝门机关,判断可能是用来散布毒药后,“悬命一字简”简约就已经服下顶药,全力发挥炼觉者炼途威能之下敏锐的观察力,为众人前路注意起潜藏的危机。
张郸当然不愿意简约服药,可他自己的炼觉一途已经是除了简约外最为精深的,他的炼觉途初境不稳定境界却要完全静心战力排除干扰才能进入。
南宫寻常等人“送还”玄牝门五人,前方情况未知,众人就只有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尽快赶过去助阵。
“孙兄弟前方十五六步稍左,那堆枯草底下。
……等等,有人过来了。”
简约再度指出前方路上下一处发现的机关,同时也发觉了声音。
来的人正是撤出来的南宫胜寒和廖冾秋,秦隽等人还没有看清急奔过来的南宫胜寒拉着廖冾秋的样子,就已经看到了“灯庐”的剑光。
等到众人里最靠前的孙游者、夏尝笑两人看清来人,孙游者、夏尝笑两人马上怔住,连出武器的本能反应都没做出来。
这两个“摘星楼”杀手也是此刻才亲眼见到游剑“灯庐”,马上被讯息入脑。
所以当秦隽看清来人,眼看着拉着廖冾秋胳膊的南宫胜寒一脚将要踏到简约刚刚指出给众人的那处机关位置的时候,他开口也只好满了一步。
“等……莫名其妙!!”
秦隽只来得及在南宫胜寒一脚落下去,毒物机关中已经有一小股粉尘黄烟冒出来后,话头一转骂了这么一句。
张郸见机倒是快,赶紧从药箱中摸出来一小瓶,揭盖就往步步过来的南宫胜寒和廖冾秋两人身前泼洒。
他也来不及分辨自己摸出来的是什么,他只能凭借自己整理药箱的经验判断出这瓶是药液。
只要是药液,好歹没有旁的危害,正好借液体泼洒之势把毒烟先压下去些。
南宫胜寒被泼了半身药,他着急得很,甚至来不及向张郸抗议,马上先说起来月明峡深处的事:“玄牝门人倒戈,玄牝门主自己在那里,大哥和他们动上手了!”
秦隽眉头一皱,道:“玄牝门这是搞哪出?就一定要和缕臂会同气连枝了是吧?莫名其妙!”
张郸不由分说,先小心翼翼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南宫胜寒的腕子摸起来他的脉门。
“你们说你们的,手不要动。”
南宫胜寒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见一个瘦高浑白的身影从众人侧后方跳也似的奔过来,护在藏真心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