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一往无前(其之二)(1 / 2)

天色将白,言笑酬站起身来,一手扶着酒楼露台的栏杆,仰视着各处开始撤走的搜城士兵。

这些人都也折腾了一晚,他们之中大多数都不是修炼者,折腾人的搜城由他们执行起来,其实也是在折腾他们自己。

所以这些人也都早忘了搜城的目的,只想趁早撤走,这个时候就算遇到了要搜的目标,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以毫无成果作结。

庐江城里那些真正经得起这种折腾的人,果然被庐江太守于揭留在自己身边,以保护于揭其人为优先。

言笑酬还是看到了两个特别值得注意的人,这两个人一身黑衣,都是玄衣卫之人。

这两个人言笑酬在这一晚都已见过,那时言笑酬蒙着面,这两人却没有,其中一个是裘非常叫去密谈那七人中的一个,另一个是差点摸到秦隽三人在郡守府藏身之处却提前停下脚步的叫田光义的。

这两人也看到了言笑酬,言笑酬不慌不忙,他衣服已经换过当时照面也用方巾遮住面目,除非这两人中有一个是炼觉者,否则不至于看破他。

两名玄衣卫盯着他的时间还是太长了,长到言笑酬觉得其实自己已经被看出问题。

就在言笑酬还维持着登高而立的样子的时候,这两名玄衣卫自己先移开了目光,终于也跟在撤离士兵的群体里走了。

这两人未必是没认出来自己,言笑酬想,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便动手。

这个原因,只怕是众人的想法。看来言笑酬先前猜测得并不错,裘非常一死,这些玄衣卫高手就没有在庐江城里直接和秦隽等人开战的理由。

这关乎庐江太守于揭的想法,庐江太守未必没有相信裘非常将不利于他的通风报信,也早就从裘非常的举动中看出了什么异常,所以并不会允许这些玄衣卫残党借助搜杀“口舌至尊”之事再把人心聚齐。

也同样关乎这些玄衣卫的想法,就算这些玄衣卫把秦隽诛杀裘非常之事记仇,眼下也只是用搜杀秦隽的由头投向于揭以求栖身,这个仇不妨寄在将来江湖水面之下再另外择良机相报。

太守于揭派人搜城只是一个态度,玄衣卫的这些人参与搜城,也只是一个态度。

言笑酬听过陈至讲述那套“江湖是人想法的汇聚”的理论,越是结合事实,他越认同陈至的说法。

不过听过秦隽坦白的陈至计划,言笑酬只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尘世另有一套道理,让诸多想法汇聚之后,人人都束手束脚,在江湖的浊浪里只能勉力去游,至于是不是能游到自己希冀的彼岸,都是未定之事。

“闭眼太岁”陈至的做法,就是事在人为,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他都要设法做到一些。

“口舌至尊”秦隽也在改变,他在认识自己能做到事情的边界。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对兄弟两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坚持自己的原则。

相比之下,言笑酬一介游侠,深感自己在浊浪之中势单力薄,觉得自己要做到他们两人那样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我会尽量说服村人,让他们离开扬州避祸。”

秦隽说完一切后就一直在静等言笑酬的回答,此时他终于等到言笑酬的表态。

言笑酬回过身来,他本来还想问落在“切利支丹”之手的简约和张郸打算怎么办,却还是忍住没有问。

秦隽、陈至都已经想好自己能做的事,就算他们想在其上增加一件,想必也早就想好什么是值得增加。

至于想做而不能去做的事情,也被归在了“不可为”的范畴,这一部分,就是他们的无奈。

江湖中是否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言笑酬不知道,他只知道被迫吞下的话本身也是一种无奈。

言笑酬于是又添了一句话:“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是真想等到酒楼下板开张,好买些酒来喝了。”

“咱俩都忘了摸那位老雷的酒壶出来,他一定随身带着酒。”秦隽笑道。

这笑看在言笑酬眼里也像苦笑,言笑酬也跟着一笑:“但是我们此时喝酒,又好像是在祭那姓裘的。我看我们还是再待一会儿便回去吧。”

天下死难者里有太多人比裘非常值得两人纪念,言笑酬这句笑谈虽然说出来,但他也明白两人不会分一点酒味给那伥鬼。

秦隽挠挠头,道:“也对,我看我还是先回去,那会儿回来时候犯懒,换了衣裳却没盥洗,我现在是真想至少好好洗个脸。”

“你自作自受!”言笑酬摸了摸自己鼻子,开始着手把两人擅自取用的条凳回归桌上原位。

这晚秦隽的剖白就算两人提前道了别,等到会合了孙游者、夏尝笑,从张铨生口中问到樊大龙的藏身处,言笑酬就要按自己已经答应的不再继续深涉此事。

两人回到泽生帮据点后,只发现雷子辰和藏真心都已经醒来,这处院子好像遭过贼一样慌乱。

“泽生帮的人算是走干净了。”

对这副景象做出解释的正是藏真心,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在她的嘴角。

经过一夜的搜城,泽生帮的帮众分不清占了他们宝地的这些人是不是士兵们想找出来的人,只觉得不能惹更多麻烦上身,于是士兵一走也纷纷离开,临行之时还在院子里争抢了些谁都认为是自己该带走的东xz真心本来也是这些“东西”之列,泽生帮众见她没醒,颇有几个提起色胆的。

最后是那位“井中人”跳出来把这些人的胆子吓破,才让雷子辰和藏真心醒来之后完好无恙。

听到这里,秦隽靠近那口土井,带着别扭向井下道了声谢,也不知道“井中人”听到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雷子辰淡然地说笑:“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一早就摸走了跟了我十年的酒壶,再想找那么方便带的,要我费神了。”

看来泽生帮众里有人想到了秦隽和言笑酬出门时没能想到的。

言笑酬也跟着话头说道:“你不如趁机戒了酒。”

雷子辰则回得义正严词:“我本来就靠它陪着成事,你要我戒掉,今后我要变得败事有余了。”

这院子没有任何值得众人留恋的东西,几人马上离开,走去夏尝笑、孙游者使钱借住来看管张铨生的民家。

“井中人”这次不知道是否会偷偷跟上,几人走掉的时候他毫无动静。

张铨生听说泽生帮据点已经走得不剩一人,大骂两句,他又怕在场这些惹不起误会他在骂的是他们其中的,赶紧换上一副笑脸。

这次他不再推脱,直接说出了自己所知:“樊大龙在城西南角有一位远亲,他那位远亲知道他来了,避祸一样就出城避他去了。

现在那屋子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住,住了十天也不止了吧,我看他会照样住下去。”

“下下签”夏尝笑冷冷道:“带我们去找到这个人,从此我们再和你毫无干系。”

张铨生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就要为其他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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