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签”夏尝笑的“下下签”这个名号,本来是说这人性子固执十分缠人,所以江湖上这么多杀手之中若是给他缠上,哪怕武功比他高都是惹上很大一个麻烦,等同于抽到一支下下签。
夏尝笑如今却开始对自己名号的真正涵义产生动摇。
“三悟心猿”孙游者这名同僚,好像才是他夏尝笑抽到的一支下下签,以至于出任务时想要在外人面前保住威风都要他时刻绷紧神经。
夏尝笑憋了孙游者一路,任孙游者再起话头他也只是冷淡的回应一两句,随后就是沉默应对,到快要见到陈至所说的言笑酬前效果都好像还好。
甚至那位“大饭头儿”几次想要跟孙游者搭话的时候,孙游者也给出了适当的冷漠。
两人这种形象本来在夏尝笑的努力下,保持得很好。
直到言笑酬和秦隽真正踏进这破庙里来。
秦隽样貌虽然英气正派,但是乍看之下也并不算特别,言笑酬那鼻子真的既成重枣之色兼之又大又圆,相比之下的确扎眼得多。
不过也只有像“三悟心猿”孙游者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才会在言笑酬一踏进来马上就道一句:“鼻子真的又大又圆,果然不会认错!”
言笑酬本来大踏步走进庙来,听到这句后也不禁尴尬一笑,自己摸起自己的大鼻子来。
秦隽则是干脆替他回嘴:“鼻子大不大关你什么事?!莫名其妙!!”
孙游者刚才那声在外人听来确实有些太过自来熟,兼孙游者语气向来平静冷漠,听着怪异得很,无怪秦隽回嘴。
“下下签”夏尝笑听这两人简单过着两句,心中却警铃大作,明白这个眉清目秀的看似也是个滑稽人,自己如果不设法把气氛稳住,不免要被一群叫花子当成滑稽人的同类。
可他开口的时机太好。
“我们是……”“这两位是……”
夏尝笑开口的同时,另有一人同时开口,正是这群庐江叫花子的头子范“大饭头儿”,两人太过异口同声,同时开口同时收声,使得当下反而有种别样的滑稽感。
旁边的一个小叫花子已经忍俊不禁,“噗”地一声笑出来。
夏尝笑面色冷峻,心中已在骂娘,只想着这叫花子头儿跟自己同时开什么尊口?
姓范的“大饭头儿”也同样尴尬,他也只感奇怪——此地明明他才算是主人家,怎么人人都像当他不存在,自顾自把话说完?
站在这两人的角度,他们两个都各自认为自己有不得不开口的理由。
所以在这两人窘住之后,话头不免又要让“滑稽人”们抢了过去。
孙游者不满秦隽刚才回呛自己,非要回他:“欸~这位兄台鼻子大不关老孙我的事,老孙我说这位兄台鼻子大,也不关阁下的事。”
这句话颇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意思,是上好的诡辩,秦隽不好硬接,于是转头攻击起孙游者的自称来:“老孙?你该是多老的孙子才能称自己叫老孙?!”
夏尝笑再欲插话,始终慢了孙游者一步,孙游者直接回道:“我祖父的孙辈里,想来老孙我应该就是最老的那个孙子,老孙我自称老孙合情合理!”
夏尝笑慢一步开口,悔之莫及,他已知道自己随着孙游者同来,“冷”了一路,这句一出别人再看他俩目光必然异样。
秦隽确实投去异样目光,却还好只盯孙游者,他还不自觉退后一步,把孙游者上下好一番打量。
秦隽以前哪里遇上过这个风格的呛声对手?这句一呛回来,他愣是摸不清对方口才深浅来。
必要时候,还是言笑酬出言救了这个太过滑稽的场面:“大饭头儿,这两位就是知道言莫名姓,要来相见的朋友吗?”
那位姓范的“大饭头儿”可算逮着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赶紧摆正身子,用他最有威严的模样沉声道:“不错,就是这两人问起言大侠的样貌,还说是什么哪个城隍庙的什么土地公派他们来……”
秦隽一听这句,白眼一翻,直接道:“莫名其妙!”
孙游者则一本正经道:“是‘闭眼太岁’让我们来,不是哪个庙的什么土地公。”
“大饭头儿”心知自己记错了这两人刚才的说辞,他好不容易说上话来,不愿意自承谬误:“江湖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杂号,谁记得住那么老多,反正这两位人就在这里,你们两位也已经在这里。”
秦隽一想也对,转向孙游者、夏尝笑,问道:“你们说是我老弟派来的,有什么证据没有?若是随便些许个摘瓜挣杵儿的冒名而来我都得认下,我这秦字怕得倒着写。”
“大饭头儿”一旁听着突然来劲儿,虽然他对江湖所知不深,黑话还懂得几句,知道摘瓜是拿人领悬赏。
原来这藏在花子弄的两人居然是什么花红要犯的同伙儿?
“大饭头儿”脑筋一动,心想就是要摘瓜也不是什么瓜都摘得,横竖要知道他们底细。
本来他颇不满别人当他这主人家不存在,现在巴不得别人当他透明,好当着他面多说几句,再透些讯息。
言笑酬也跟着问道:“两位说是‘闭眼太岁’派来,倒不知是否有所凭证?”
夏尝笑道:“陈至遣我们前来时候,也没交托什么,只有些……”
他本来想提银票,但是转念一想这东西虽是陈至所赠,未必对方就认得,更不好当着一群叫花子掏出来给人看,于是就没再说下去。
孙游者则道:“证据没有,人证却切切实实!”
“哦?”言笑酬一摸鼻子,想着“大饭头儿”的人只说两人前来,不禁好奇道:“人证何在?”
“我。”孙游者站前一步,以掌心自指,若不论说话内容这是颇风雅潇洒的动作:“老孙我是江湖中最正直公平的人,也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