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岭天龙一转话头,自己拿定了主意:“……算了,我单独随你们回去,留下我的门人量他也不敢怎样,也带回去这‘剑毒梅香’孟舞风!
扬州刺史显然有别的心意,我们也没他的把柄,这里都是他的人,这个最重要的人证还是不留给他我们才好钳制住他!”
岭天龙颇受法却形教诲,对守策中均势一道也多少算是有点沾染,虽然没能像法却形或者“燃指善女”何语晶那样能够灵活变通运用,多少也算能够做出点判断。
他本来骨子里仍是性情中人,巡山上和“口舌至尊”秦隽同仇敌忾,对同样是性情中人的秦隽颇具好感,之前私授“四山两宗一府司”对炼途的知识也是主要想说给秦隽这名他颇看好的后辈听。
岭天龙既然下定决心,言笑酬、秦隽、藏真心自然没什么话说,孟舞风处境尴尬倒是不肯接什么话,只道:“那我……我这么从官军手里走了好吗?”
言笑酬对这点没什么疑问,完全同意岭天龙的判断:“总比你一直落在扬州刺史黄现要好,你的说法也是对他亲叔——缕臂会之主黄坚不利。
如果他仍在这点上摇摆,说不定就会想借助手下官军高手或者群豪中的谁除去了你,只留下对他更有利的人证。”
孟舞风再没别的意见,在场却有另一个人不肯随着这“巡山小队”一起回去见玄衣卫问事江麟儿。
这个人是如今身子发烧虚弱,语气也没什么中气的“悬命一字简”简约:“缕臂会的人在这里,缕臂会收买的江湖败类也在这里,我……不能随你们去。
我仍有一个了结,要着落在缕臂会手下的败类。”
简约身为“孽胎”,对于“了结”二字颇有执着,此刻他和其他几人有了共斗之情,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孽胎”身份,只说自己的过去和仍执着的“了结”。
原来简约身为“孽胎”,缺陷却和夜盲症症头颇有相似之处,过去孤苦无依的他是被一个江湖中卖艺的拳脚武者养大。
也是这名武者,教了简约入门的功夫,还教会简约以夜盲症为借口便可隐藏自己的“孽胎”身份,好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
十年之前,扬州大涝,那名武者遇上了落草为寇的灾民劫道,虽有一身武艺却不愿还手,最后惨死在灾民手上。
如果仅此而已,简约也不会认为这事需要“了结”,偏偏成了贼寇的灾民之中,事后有人和简约遇到,大谈当年之事,简约这才知道那伙儿灾民背后原来有人挑唆,事后更因为杀了那名武者以为自己惹上了江湖里的麻烦,被教唆之下大多数就一直成了山贼。
背后挑唆之人乃是江湖中的有名败类,姓索,后来听说他有个独生儿子拜入“无尽剑门”多年后也是同样犯下了配合老爹袭杀师门的罪过,然后投向自己老爹。
简约改了现在这个名字后暗自调查,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索姓父子两人一早成了缕臂会藏匿的江湖败类。
就是为了这个“了结”,简约才趁着近苇原会盟群豪之机混进来想针对缕臂会。
简约此时的状态说话也颇费力气,说完之后神情已经显得恍惚,显然是强撑着才能保持清醒。
秦隽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就算如此,简大哥你也是回去和我们一起才更可能遂心。
那扬州刺史显然对缕臂会之主另存心思,听简大哥你的话,那索姓父子被缕臂会收揽得早,说不定在缕臂会之主黄坚那老王八身边身份颇高,扬州刺史想保他老叔说不定就会给这父子一并谋了出路。
我老弟智计百出,如今简大哥的事情既然愿意在我们面前说出,就也是我们的事,我老弟一定有办法让索姓父子伏诛!”
其实秦隽对陈至的另外一面如今也算有所了解,知道如此情形之下“闭眼太岁”的做法一定会是转头先设法收拾缕臂会中头脑要人,黄坚一死,扬州刺史黄现自没摇摆的理由。
简约听得有理,也拿定了主意,他不再强撑一躺睡下。
岭天龙也赶忙出去要暗中对他派中弟子做一些简单的吩咐,“剑毒梅香”孟舞风看出这几人中居然是和自己有旧识的秦隽做主,虽然觉得过去经历尴尬,也不肯走想和秦隽更加亲近。
于是孟舞风主动再谈当年之事,不断提到自己背叛师兄如今漂浪之下身不由己,想起过往觉得十分后悔。
秦隽则对他骂了两句,道:“事情你自己做出来的,搞到自己不像个人再来后悔,莫名其妙!!”
“是,是。”孟舞风显得羞愧,借故说岭天龙有责看着他,他也不要离岭天龙太远比较好,也便出了帐子。
他一出帐子,这次轮到藏真心对秦隽嗔怪一句:“你又在心软!”
“欸,你不要扭曲好不好,我哪里对他心软?莫名其妙!!”
藏真心则道:“这几个月下来我还不熟悉你?你口上凶,这姓孟的自己也看得出你有意帮他,出去时也带着笑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各人有各业,没谁是谁爹’!
你来扬州路上听了陈至说‘玉萧竹剑’章凡白之事,想到你对章凡白其实没讨厌到那个份上,如今在把对章凡白命运的悲悯移情到多少有些经历相似的姓孟的身上,不是吗?”
“欸?你这就是胡猜了,莫名其妙!!”秦隽只是不认,也说不出其他理由来。
藏真心则不依不饶:“每个人和别人命运都不尽相同,章凡白也许有可怜之处,这姓孟的却是比章凡白处境更好却自己一路把自己作成这样。
因为移情太过信任这种人,后面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收场?”
秦隽已经听得不耐,道:“胡说八道!!你怎么就这么认定我一定因为移情同情起来这姓孟的?
就算发生什么,我到时候自己给自己收场就是了!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这句话一出,藏真心也说自己要去收拾东西负气走了出去。
就连言笑酬也先是无奈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复又转头向秦隽道:“藏姑娘是为你考虑,如此美人你要是还要辜负,不如让给我算了。”
说完,他笑笑也跟着出去,没说到自己去哪。
“大鼻子你……”秦隽想骂言笑酬,言笑酬走得却快,他只好自言自语:“一个两个都是莫名其妙!”
静下心来,秦隽却不免想到:难道自己真因为章凡白的遭遇移情,所以对孟舞风太过容易接纳了吗?
这件事情,他也打算留到后面再去问陈至主意算了。
仍是巡山的五个人,本来就因巡山一夜未歇,又带上孟舞风踏上回程的道路。
到了八月十四的早上这六人才回到“桃源乡地上天国”外围,他们回去时陈至正忙着面对另一个麻烦的事态。
“切利支丹”的余党借着一阵黑风从被围堵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陈至直到秦隽等人回来才从目击者口中理清发生了什么事。
而江南城对“闭眼太岁”陈至一举一动盯得颇紧,他几乎不干别的。
因为谶言所说的江麟儿发生危险的时间,已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