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宗矩点了点头,他也想到同一件事。
此处不明来历的众多敌人也有很多丧在此地,虽然好像跑脱了主谋,更外围或许能有敌方其中重要之人丧命。
东乡斩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生出主意,在事后请愿“天童子”希望通过复活这些人来加以拷问,问出敌人来历和底细。
在“浪风范客”看来,却是可笑的情景,他很欣赏“天童子”的思想,却更明白“天童子”天草四郎处在一个不得不被人逼得偏离本身想法的境地。
所以他此刻的揶揄,也是发自真心:“一件事不愿,件件事不愿。
‘天童子’今后是由天还是由人,又要率着‘切利支丹’替天行道还是替人行道呢?
‘浪风范客’可以始终贯彻如一独特的杀人角度,‘天童子’却随时要失去自己行走世间的角度了。
哈哈哈哈……柳生但马守,这难道不讽刺吗?!”
柳生宗矩再也听不下去。
“‘浪风范客’,你也是世间的一个错误,就不必指摘别人的错误。”
说完这句,柳生宗矩想起来曾经在怒界之时,自己面对无言以对的儿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他补充道“坚持错误,也是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错误的方式,如果不能带来正确的结局,也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这句感叹发出,柳生宗矩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肉身虽然比自己去世之前年轻有力,却再也使不出自己儿子十兵卫称颂的“活人剑”,实在是自己有机会再在世上苟且后,心境也改变了太多。
对于炼心者,心境的变化就是致命的缺陷,柳生宗矩早就已经接受自己再生之后成为弱者的现状。
武力强大的弱者在抒发感慨,武力强大的强者在释放疯狂,武力弱小的弱者在东躲xz。
吕岁远就是在东躲xz的人。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刚听到回报说有人从“秘境”而出闯了第一道防线,才刚通整好人手,已经看到一名双刀凶猛武者以难以置信的强悍闯到自己负责的第三道防线。
只是片刻的功夫,谁上谁死,吕岁远虽然指挥一时,心念一转之后却临阵而逃。
他并没有远逃,只是他这个人善于接受现实,当即判断自己这道防线守不住,他要去保住另一个比自己更有用的人。
所以当新免武藏肆意砍杀吕岁远的手下和追着新免武藏而来的第二道防线之人时,吕岁远钻进临时的布帐,先不由分说把颜帷秀带了出来。
可他出来的时机不好,背着颜帷秀一出帐篷,就和新免武藏四处乱投的目光对住。
新免武藏马上认出这人背上的颜帷秀正是上次指挥战阵之人,吕岁远也马上从新免武藏一闪即消的狞笑表情判断出这人斩杀之余,要冲着自己身上颜帷秀而来。
吕岁远急智一生,也不顾自己手下叫唤自己的声音,埋头赶紧带着颜帷秀就近找地形复杂处躲藏。
半背着颜帷秀,他们两人是跑不远的。
新免武藏被围杀经验何其充足?他不停转战,兔起鹊落,几个来回之后就让自己免于重围,甚至有空找起余人。
他甚至就边战边“退”,几刀杀伤几人之后“退”到了吕岁远携着颜帷秀躲藏的大石另一侧。
吕岁远心中叫苦,听到杀声之后又感到了一阵希望,扒头越过大石一看果然又是有同僚已经跑来围攻这名双刀武者。
这是个好机会,此处横尸已经不少,把颜帷秀和自己脸上涂花些就地一趴,或许这名武者没有清空此地后再来翻动尸体寻找两人的闲心。
计划是好的,可变化却总是突然的。
这个变化,还是吕岁远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镇军”这只“走地鸡”,好死不死就在旁边,看到战阵混乱它正慌乱,看见颜帷秀和吕岁远躲藏的地方后就直接奔近叫个不停。
吕岁远眼睛一闭,心想早该把这孽畜炖了。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他把心一横,先给颜帷秀满脸用泥和周围尸体的血涂花,就把他放在地上,俯身说句:“颜老弟,你不要动,也不可出声。
你死了,没人给我们报仇了,你的‘五行决离阵’始终是比别人指挥得更好。”
颜帷秀心一沉,头也不点直接低下。
他的心已经沉重,伤势未愈的身子和同伴冰冷地沾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却让一切更加沉重。
看见颜帷秀埋头到低,眼中如同失去一切后,吕岁远反而安心,抽出短剑直接冲过去。
颜帷秀的耳里声音很乱,他也不知道趴了多久。
当他的力气回到身上,狼狈地从遍地血腥中扶着石头爬起来的时候,敌人已经全部不见了。
那名怒界武者好像还有同伴,总之看到杀退敌人后,这两人真没细细查看地上的尸体。
颜帷秀目光扫了半天,听见鸡叫声之后才看见吕岁远的尸体也在“同伴”之中。
他心中又悲又恨,他仍能运起点劲力,想要把这畜生立毙于掌下。
可颜帷秀最后还是收手了,只因为另一个更加悲凉的想法已经在他脑中产生:
吕岁远素来表现平凡,毫不显山漏水。
如果杀了这畜生,不说起“走地鸡”,世上更没人记得这位吕大人是谁了。
同僚也不知道跑走了多少,剩下的都随着吕岁远在地上一起冰冷。
颜帷秀抓起“走地鸡”,也不管它挣扎乱叫,提着鸡脚便扶着石壁而走。
一群失命鬼在失心人身后,一个失心人背对一群失命鬼而走。
颜帷秀在胸中起誓,如果上苍给他走脱的机会,他要化为索命厉鬼来回到这里替同伴算今天的账。
他要一条一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