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这时的心事太多。
虽然因为独有炼途“鸩途”的存在,一切药物的负面影响都不会发生,如果他不想醉,酒喝再多他也不会醉。
可,为了能让自己是“路人”的表演更加自然,孟舞风落座之后就刻意开始转移注意力,这一转移,他就不免开始回想自己充满悔恨和错误的独特心事。
他真的想醉一场了。
独有炼途“鸩途”的威能在孟舞风身上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既然他想醉一场,那么酒的影响就不再是负面的,甚至两壶不到七两酒的这点儿分量本来应该灌不醉孟舞风,却因为醉意被认为是正面的影响效果而加剧。
简而言之,孟舞风醉了。
很快孟舞风的醉态难掩到手脚重量都为之一变,当他把铜樽都没法稳稳放回桌上的时候,潘籍、陈占魁和三名殊胜宗居士都发现他已经大醉的事实。
这些人仍观察了一阵,然后是潘籍、陈占魁两人干脆离席坐在了孟舞风的这一桌其他两面的条凳上。
孟舞风要跟踪观察的人都坐到自己的同席上了,他却已经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分辨自己该做社么。
潘籍向其他几个人使了使眼色,然后小心问向孟舞风道:“朋友,朋友,你还好吗?”
“我?”孟舞风听到问题,脑中什么也不剩,稍微掏了掏思绪,回了句:“我、我没醉。”
潘籍笑笑,身子稍微往后一样,问道:“朋友没醉,那朋友是在干什么?”
孟舞风神神秘秘,压低身子凑近潘籍,潘籍差点后退一步,只怕孟舞风这是要吐出来。
孟舞风却伸出手指头来:“我、我在盯梢……旁、旁桌的客人说不定有阴谋,我要跟着他们查清,你、你们俩……可小声说话,别惊动他们了。”
盯梢的人明明就是潘籍、陈占魁,潘籍听到这明显的醉话还能收敛住,陈占魁没忍住,冷冷一笑。
这一笑,惹得孟舞风通红的脸露出不悦,昂脖对他大吼道:“小声说话!!!小声!!!”
这一嗓子让半间食肆的人都往这桌看了过来,潘籍倒有涵养,手搭上孟舞风肩膀,小声提醒道:“朋友,你自己也该小声。”
“对、对、对……”孟舞风的声音压得并不算低:“你、我、他……都该小声。”
潘籍趁机又问:“你盯梢了他们,之后又该做什么呢?”
“之后……”孟舞风略一思索:“……我、我去找‘闭眼太岁’,告、告诉他,帮他。”
潘籍更加小心,略带点打听到秘密的恭敬——醉鬼吹嘘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恭敬——继续问起来:“‘闭眼太岁’这时又在哪,干什么呢?”
孟舞风突然带着怀疑的神色盯着潘籍,潘籍不慌不忙,回以一贯的温柔笑容,好像他便真是个听众。
孟舞风断断续续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闭眼太岁’这个名字的?”
潘籍笑得更神秘,他想等这个醉鬼自己的醉意让思绪再断一断。
陈占魁却在这个时候插嘴,道:“朋友,这‘闭眼太岁’明明是你自己说出口来的。”
孟舞风一皱眉,再摇头、摆手,仿佛想赶走什么念头或者蝇虫一般:“我、我说了吗……你放屁,我、我没说过。”
潘籍眼神示意陈占魁不要刺激这个人,他并不知道孟舞风并不知道陈至所在,多少也当了真。
于是他再等了一小会儿,等到孟舞风的双眼更迷茫点的时候,又再清清楚楚问了一句:“‘闭眼太岁’在哪里,在干什么?”
对于醉鬼,这种直接而重复的问题,得到的答案效果其实往往比多角度换着法问更好。
孟舞风却仍执着于并非自己提到“闭眼太岁”的“事实”,因此多少提防了起来。
属于醉鬼的那种提防。
孟舞风此时没有足够的智力分辨是什么人问起自己这个问题,本能地决定想到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干脆就编排一个纯属虚构的事实,来先误导一下算了。
属于醉鬼的聪明发挥作用,孟舞风的编排,思路就是从过去玄衣卫聚集的那伙人里找些挑起来最难惹的来搪塞。
于是他道:“他、他……去找灭度宗,要搞大事。”
对于孟舞风,这是全盘的谎话,这么瞎说最可能搪塞住这个家伙,让他不能弄清关于“闭眼太岁”的实际动向。
潘籍“嗯”了一声疑问之声,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闭眼太岁”的风格不是马上结束动乱,而是要利用动乱的剩余影响,设法把潘籍等人逼出来。
怎样相逼?怎样利用?
灭度宗,潘籍再次在心中咀嚼起来这三个字,如果“闭眼太岁”在自己适合对这些人设计之前便已经利用起这些人,他将又能做到什么?
潘籍如遭雷贯,又有新的可能性不断浮现。
潘籍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他想到的是最坏的可能,只是,“闭眼太岁”有那么不计后果吗?
即使发生七大派之间相争,潘籍也想不到“闭眼太岁”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只是,确实这个方向……
潘籍起身,对陈占魁道:“把大家召回来,我们应该回一趟宗门。”
说完,他冷冷看了一眼躺在桌上的孟舞风,又对其他人道:“把他杀了,用谁都能用的手法,事后把首级用草木灰保存了送到太华山上去,交给袁道人。就说此人背叛‘闭眼太岁’后身亡,也许是遭到清算,殊胜宗为三峰府寻回了首级。”
三名殊胜宗居士得令,把仍在为自己扯的谎得意的孟舞风架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孟舞风被按死在一座水潭的水里,至死仍没清醒过来。
所以他更不知道,自己随口一编的“灭度宗”三字歪打正着,不光准确地说准了陈至的动向,还为潘籍揭开了他不曾想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