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春阳城,还是挡不住,”他自嘲的笑了笑道,“过去的那些年里,韩丰敢和我斗,敢和柳飞絮斗,我觉得他野心勃勃甚至一度想过入主柔城,可现在看来,不过都只是过家家罢了,吕祖死了,天下乱了,和离郡、广郡比起来,甚至于和四夷比起来,他那点兵马,我这点兵马,又能算个什么?所以降了好啊,要是我在他的位置上,降得还要更早更彻底,连梁仓城一战都不需要,干干净净的带着几万人马降了的话,说不定那个叫做洛川的还能让我继续当那楠城将军。”
“可惜我不是韩丰,我姓严,我是安陵郡太守,我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忍辱负重装孙子也装了二十余载,终究还是一场空,为什么,凭什么?!!”他语气开始怨毒,以至于那一张脸孔都变得狰狞,“我杀死了权臣董赴,创建了枕戈,整合了柔城朝堂,充盈了府宫私库,恩威并施拿下了川城,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便可以杀死韩丰收复楠城,乃至于逼服柳飞絮整合整个安陵郡!!”
“可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时间,为什么,凭什么”他仰天长叹,神情木然,眼泪横流,“就因为我的祖父不是云重,我的父亲也不是洛天恩,可哪怕最开始的时候你们能给我留下一个完完整整的柔城,我也不至于要靠装疯卖傻才能活过最开始的那几年,我差的,不就是几年的光阴么”
“咚,咚!”
府宫之外忽的传来震响声,仿佛木槌擂鼓,声音传遍半个空荡荡的太守府宫。
“主上,该走了,”七个黑衣人中洛川曾见过的矮个老
人回头看了一眼太守府宫入口的位置,抬头对宝座之上的中年男人道,“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走?走去哪里?”中年男人喃喃道。
“广郡!”矮个老人飞快道,“如今离郡占了大半个安陵郡,广郡必不肯善罢甘休,可他们却缺少一个出兵的理由,若是主上去了广郡”
“没用的,”中年男人淡淡笑道,“与那洛川小儿一场谋划已是与虎谋皮,与那云百楼就不是了?一样的,没用的,”他伸手轻抚自己干枯的脸颊道,“何况,我也没有再装几十年孙子从头再来的心思和时间了啊”
“主上,切不可!”矮个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年男人打断了。
中年男人笑容温和的看着大殿里一排抬起头来的黑衣人,冲他们摆了摆手,“我严起晨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们,这些年咱们做过这么多事情,哪怕最后仍旧是输了,列祖列宗也怨不得我了,可安陵严氏自我而亡,那我就得亡在柔城,”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七个黑衣人走,“记住,你们不欠我的,是我欠了你们,如今我要死了,还不上了,”他好像当初见他们时一样赖皮模样的笑了笑道,“下辈子还吧。”
“主上!”七个黑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太守府宫门口的方向已然传来喊杀声。
“好了,去吧,让我的儿子当个普通人,”中年男人再次摆了摆手,“别让我走得不能安心。”
七个黑衣人泪流满面,矮个老人却只是红着眼冲中年男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道,“走了。”
其余六个黑衣人一个个的看着他,他却大步往宫殿后走去,“忘了枕戈当初的誓言?”
六个黑衣人一愣,随即一个个咬着牙给中年男人磕头,然后飞掠而去。
等到大殿之中终于空无一人,中年男人才用一只手死死握住自己的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里落下,他笑着哭,“多谢你们了多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