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甲将军双目无神,好半晌才像是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反手抓住了裨将的胳膊,急急追问道,“你带出去的军队,如今还剩多少?你既如此说,东城门应当是无望夺回,城内情况又是如何?!若是我将驻地内剩余的兵力顶上去,是否能够扭转战局?!”
那裨将被这一抓之下也自吃痛,却来不及挣脱,只得飞快道,“属下带走了大概一万三千士卒,如今当还有七八千人在列,属下原计划是要重夺东城门的,可尚未抵达,就遭遇了大股广军,广军攻势凶猛,为保军阵完整不至于以点溃面,属下只好增叠军阵以防被打穿,可如此一来,也没有了重夺东城门的机会,等到后面广军增援者越来越多,我们只好边打边退,收缩阵型往南边来,与此同时派出去的各方斥候也少有回信,似乎除了西面以外,其余各方均已沦陷......将军,请恕属下一言,此战形式至此,败局已定,我等已无力回天了!”
他盯着精甲将军呆滞的双眼道,“将军,弃城吧!!”
精甲将军原本无神的双眼,被那“弃城”二字灼伤了一般飞快的眨了眨,继而瞪大眼睛看向那裨将,接着缓缓低垂,无力苦笑,“弃城......弃城......武某身为楚城将军,太守大人如何能够容我弃城......”
那裨将急道,“将军,楚城之失,非将军之过也!先有广郡不讲信义,背弃盟约,对我不宣而战,后有公子晏拙不顾将军劝阻将水军调走,以至于广军能够渡河偷袭楚城,太守大人如何能全怪到将军头上?!”
精甲将军摇了摇头,“就算如此,张书诚的背叛,东城门的失守,总是要有人来背锅的......”他此时已没有了先前方寸大乱的模样,显得平静异常,他看向那裨将,握着他胳膊的手松了又紧,“奚河,我留在这里,以身殉城,无论在太守大人那里,还是哪里,都也算有个交代,如此,你率领残部杀出城去,便是无过而有功的事情。”
那被叫做奚河的裨将张口欲言,却被精甲将军打断。
“奚河,”精甲将军紧握那裨将的胳膊,目光泛红,“这些年,我不敢说待你不薄,总归同城为将,有些情谊,我没有别的所求,只求你护住我儿周全,将他带走,此后哪怕只让他在安城做个寻常百姓,我也,感激不尽。”
精甲将军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单膝跪下,被那裨将用力扶起,“将军!将军不可!我答应你,答应你!”
精甲将军闻言点头,飞快从怀中取出将军令牌与虎符,交给裨将,“我儿武剑此时就在驻军营地,你且将驻地里的其他人全都带走,一路往西杀出城外,而后南下,可往古城求救,”他用力握了握裨将的手,“若有可能,便不要再回来了。”
裨将接过令牌与虎符,一时竟无语凝噎。
精甲将军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背过身去,“去吧。”
那裨将一咬牙转身而走,才刚走到院外,便觉院内强大的真气紊乱了一瞬间,一声重物坠地之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原本在他感知中属于精甲将军的气息,刹那成空。
裨将眼眶一红,继而将面甲合上,手持将军令,将院外众人全都带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军营驻地内剩余的士卒全都集结完毕,整军出营。
此时的楚城已经颇有些混乱的模样,北面有败卒竟一路逃回到此。
那裨将只一股脑将败卒收入阵中,带领大军出营之后,却没有往西城门方向去,而是转过了一条主街,直直朝着南城门的方向杀去。
一路上军令条条,自上而下,传达到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不过是。
乱军心者,斩,不遵令者,斩,遇战退缩者,斩,临战逃脱者,斩......
共计一十八个,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