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城用来煮粥和施粥的所在,距离官家粮仓并不算近。
起初的时候,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让劳役安心的,每日里,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食,在沿途劳役们的注视下,由官兵们护送着进入那座煮粥的大院,是劳累了一日的人们最幸福和踏实的时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城内外流民来到未名城,又被临时编号之后安置在了这个区域,事情就起了变化,等到自河玉城来的军队都成股成股的入了城,这种变化就越发的明显。
因为来此等候施粥的人多了很多,从官家粮仓里推出来的粮食,却明显没有多出来那么多。
于是,所有人能够分到的粮食都变少了,尤其是曾经日日可以吃上饱饭的劳役,哪怕施粥之时仍旧是以他们为先,也难得吃上一顿饱饭了,更不必说那些流民,每日里饿得,甚至顾不得官兵们的管束,趁着半夜溜到城内其它区域的民房里去搜刮,运气好些的就能寻得些吃食,运气差些的,被官兵们逮住一顿胖揍,倒霉些的被打重了哪里,说不定就过不了这个冬天。
城外,是野兽围城,地狱一般的景象,城内,一样活得艰难,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多了,慢慢的官兵们也好,那个开始还觉得挺好的高大将军也好,他们说的话,就少有人听了。
日子,不就是能吃上一口饱饭,才有得说么?
所以,当这一日,城墙上
又一次打了起来,从上午打到晌午,一个个伤了的劳役哼哼唧唧的被架回来以后,西北这一片的流民之间便起了谣言。
有说这一次未名城定是要破了,有说妖夷已然越过城墙进到城内了,有说官家粮仓里已经没有多少余粮,有说高大将军已经和官兵们说了,天黑就要撤出城外,往北逃了......
人心惶惶。
等到午后,遥远的城墙那边没了动静,却又有一批明显状态更加糟糕的流民入了城的时候,不安和长期压抑的不满开始躁动,人们拿起自家全部的家当,疯了一样的聚集在煮粥的大院四周,密密麻麻。
他们喊叫,他们咒骂,他们用石头敲打墙面,甚至于直接将石头碎瓦丢过院墙,朝院子里砸去!
官兵们初时还在煮粥的院子大门外的施粥棚子里安抚流民,很快便被越来越多的情绪激动的人们推挤着去了院门附近,院子内见势不妙的官兵们持刀持矛冲了出来,也不过暂时将流民抵在院门外。
可这些官兵到底是没有得了军令的,不敢冒然出手,只一两个来回的功夫,流民们便越发的胆大,在一些人的鼓动下,开始冲击院门,官兵们不得不退回院中,费力的将院门堵上,等待救援。
煮粥的院子虽然距离官家粮仓不近,却也没有远到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还无法察觉的地步,很快,每日里都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高大将军便领了数
百官兵自官家粮仓出来,朝着煮粥的院子这边赶来。
官兵结阵而行,刀枪晃眼,气势肃杀,流民们自然不敢正面对抗,只得在主街道上让出一条路来,让官兵们顺利去到煮粥的院门前,将院内官兵接引入阵中。
可那刺耳的喊叫声和咒骂声却不曾断绝,甚至于躲在人群之中的,竟还敢将石头之类物件隔空丢到官兵军阵里去!
军阵之中,高大将军不知踩了什么,站在了高高的位置上,他摘下头盔,让大半条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可以看到他的面目,若是洛川在此,便能认出此人,不是他曾在未名城任命过的乡士药三郎,还能是谁?
此时的药三郎,一张黝黑得如同老农一般的脸越发的黑了,却是这群流民之中许多人熟悉的模样,他伸出双手朝着四周压了压,鼓荡真气喊道,「乡亲们,老乡们!且听我说,且听我说
!!」
四下里暴躁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些,却根本无法停下!
药三郎眼见着局势难以掌控,只得增大了音量,拼了命的喊道,「诸位,诸位!未名城大捷,未名城大捷!太守大人援兵已至,粮草补给也已到了城外!!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