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看官大声道:“小二,今天说书人的酒钱算我身上!上酒!”
说书人朝那人唱了个喏,一口烈酒,一声醒目,嗓音变得有些嘶哑:“妖族大军如絮如蝗、铺天盖地,我雁门将士悍不畏死、人在关在!”
“自七月中旬,妖族大军共攻城十余次,死伤不计其数,可雁门关却在这位黑袍书生、在长公主殿下、在雁门众将士的镇守下八风不动!”
“妖帝震怒,派麾下第一勇士——妖圣铁塔领着他的三百血神卫亲军强攻雁门城。那位仿佛古之蚩尤转世的妖圣,纵然是雁门诸将联手,也不是其对手。”
“眼看着晋阳公主与她的剑侍就要命丧敌手,那位白虎转世的翠花大人无惧妖圣之威,向死而生!”
“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是崔华,不是翠花!我……呜呜……”翠花直接拍案而起,却被唐棠给一把捂住了嘴,只好在那里呜呜着。
唐棠朝说书人歉意一笑,拉着翠花坐了下来道:“好好听你的书,瞎捣什么乱!”
说书人尴尬一笑,紧接着道:“这位翠……崔华兄弟……嗯,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反正不重要。看官只知道他凑巧救下了公主,打伤了妖圣就行了。”
“我圈圈你个叉叉,芭蕉你个菊花,我*#$%……”翠花气的鼻子都在喷火,作势要朝着这位说书人冲上去,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着。
这说书人可不管翠花气不气,他手中醒木一落,又抑扬顿挫道:“这位妖圣的受伤,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妖族大军见他们无敌的妖圣都败了,自此再无斗志!”
“雁门城头,天高云阔。一位布衣书生立于诸将之前,对将士们平静道:‘雁门得保,请诸君与我共享荣光;雁门关破,请诸君与我一同赴死。’”
说到这里,这位说书人猛灌了一口烧酒酒,带着七八分醉意,声音也越发沙哑:“国难当头,我大唐能出此等风流子,我三晋能出此等风流子,边关百姓何其幸运!!!”
“唯有此等人物,才会让晋阳殿下这等奇女子,于众人之前亲口说这是他喜欢的男人!”
“唯有此等人物,才能让雁门诸将心甘情愿底下头颅,甘愿供其驱使!”
“也唯有此等人物,才能视妖族百万大军于无物,运筹帷幄、谈笑退敌!”
老书生慷慨激昂道:“雁门飞雪,天地缟素。妖帝立于关前,亲口对黑袍书生承认,他这次输得心服口服!”
“而后,百万大军尽数退去!”
……
说书人一直说到日头西沉,却没有一人散去。
最后,他一拍醒木,一口喝干了一坛老酒。然后,他闭上双目,慷慨激昂地读起那首唐棠离开雁门关时所写、如今已传遍整个大唐的乐府诗。
老书生老酒,滚烫肺腑。
而唐棠的这首边塞诗里,满是雁门关上的刀光剑影、壮志豪情!
雁门行
塞上霜渐冷,边关月未明。
妖帝控百万,引刀向南行。
雄关横九塞,西走接偏、宁。
壮士披铁甲,枕戈待妖兵。
·
黑云压皑雪,角声裂青冥。
风起卷马喑,刀寒照天星!
城破千军死,尽冤灵!
·
先秦有李牧,一战胡、襜平;
大汉两司马,铁蹄踏王庭;
壮哉卫国公,长驱洗渭耻;
如今边声起,苍生唤谁名?
汉家热血郎,挥剑决雷霆!
·
我见陈家母,呼儿去军营;
我见李家父,提刀背羽翎;
我见老卒公,捧米资军用;
我见少年郎,慷慨赴北行。
行雁尤知避北寒,壮士何故死不归?
雁门大儿人不归,又见二儿磨刀霍霍爷娘催!
……
那位说书人声音沙哑,如老树寒鸦,透着一股子冲天悲壮。
他闭上双眼,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小酒馆里的所有人都陷入这首诗的慷慨悲凉当中,不少看客坛子里的酒已经见了底,尤不自知。
老书生一拍惊堂木,众人如醍醐灌顶,皆从那股子冲天的悲壮当中苏醒过来。
但见这老书生带着七分酒气,豪迈大笑道:“云潼老儒李九章,借着这满腹酒气,敬唐公子!”
“敬公子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敬公子满腔热血气壮山河!”
说完,这位老儒转过身,朝着雁门关方向一揖到底!
而这位说书人故事里的唐棠,就在不远处静静坐着,脸上无悲无喜。
如今他的姓名,就如同这首气壮山河的乐府诗一般,已经传遍整座大唐江山。
从此以后,天下谁人不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