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高处,一个中年男人举着伞站在那,俯瞰着下边的马车经过。
一直到马车走远,他都没有任何举动。
等到看不见那车了,他才转身,身形恍惚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他亲自来看看,看过之后就觉得,林叶比预想中要好对付一些。
因为林叶有在乎的人。
那个小姑娘是林叶的妹妹,看起来感情极好,所以林叶有软肋。
而且人和人不一样,拓跋烈也有个妹妹,拓跋烈的妹妹也是他的软肋。
可是拓跋烈强,所以就没人敢轻而易举的去触碰他的软肋。
不说十万北野军,只说拓跋烈那赋神境下第一人的实力,谁敢去轻易招惹?
天下万万人,除了有数的那几个赋神境的大高手,拓跋烈想杀谁就能杀谁。
这就是底气。
甚至有人说,就算是赋神境的强者来了,想杀拓跋烈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最起码,拓跋烈会用他的刀,让赋神境的强者也明白,刀是可以伤神的,或许,还可弑神。
到家之后,林叶让跳蚤住下,跳蚤本来还拒绝,可林叶不准他走。
现在云州城里看似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实际上,比起整个云州江湖攻打鬼市的时候还要复杂。
“我去做饭。”
子奈一进门就跑去洗手,却见厨房里,老陈那微微驼背的身影,已经在忙活着。
子奈冲进厨房:“爷爷,我来我来,我哥说今天饭菜得我来做。”
老陈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显得那么慈祥。
老陈说,丫头啊,我知道,我就是把该洗的菜给你洗好,该切的菜给你切好,都给你备上,等你回来就能直接动手了。
子奈问:“爷爷,你知道为什么我哥非要让我做这顿饭?”
老陈说:“我是偶尔糊涂,但我又不傻,我看见了你哥交代你买了那么多元宝纸钱。”
子奈眼睛微微一红。
老陈连忙抬起手,在子奈的头顶轻轻的拍着:“不哭不哭,这是大事。”
子奈一哭,老人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老陈怕自己的手掌太粗糙,不敢直接给子奈把眼泪抹一抹,他在身上翻找,翻出来他总备着的那条干干净净的手帕。
这条手帕,他最起码一天洗一次,就是专门给子奈用的。
至于林叶,那个稍稍有些洁癖的臭小子,老陈倒是不怎么在乎。
或许老人心中都是这差不多的想法,那就是小姑娘就得用干干净净的,至于小伙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来做,我在旁边看着,你不会的就问我,咱们这顿饭,一定要做好。”
老陈说:“做菜的时候,嘴里嘟囔着,就说今天是大日子,回来吃饭吧,有大事跟你们说。”
老陈还说:“别嫌麻烦,我知道这都是老百姓们的说法,不一定作准,可是”
子奈使劲儿点头:“我会!”
她挽起袖口。
一边准备做菜一边自言自语的说话,老陈就弯着腰在后边看着她,哪怕她只是磕碰了一下碗筷,老陈都会下意识的伸手,唯恐是子奈会摔着。
“好久”
子奈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很快她又动了起来,她说:“好久没有叫过爹娘了,在街上的时候还总是会叫你们,在心里朝着你们喊我怕。”
“后来,有我哥了,有爷爷了真的很久没叫过你们了,不是我忘了,是我不怕了。”
“呼嗯,子奈长大了,不怕了。”
她翻炒着菜:“我哥让我买了酒,这酒本该是我来敬的,可我哥说,我还小呢,不能喝酒,说我本来就笨,喝酒又伤脑子。”
子奈说到这,忍不住笑了笑。
一笑起来,眼泪就更容易流到嘴里去了,可是今天这眼泪的味道,好像没有那么苦涩。
“我哥说,他来。”
子奈说:“其实我知道,你们都看得见,我在心里都好久没喊你们了,爹,娘你们也踏实了许多吧。”
老陈回头看向院子里的林叶,林叶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
跳蚤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猜个大概。
父母之仇,这种事,只要臻天还在,大地尚存,就一定要报。
“小爷。”
跳蚤把烟斗递给林叶。
林叶摇头:“不用。”
跳蚤自己点上,抬头看一眼,雨在面前是一片珠帘。
他们坐在台阶上,头顶是屋檐,雨落下的时候,每一滴雨里好像都有一个被人思念的人。
你仔细看,仔细看,有时候就会在雨若珠帘里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颜。
饭菜做好了,摆在正堂。
林叶拉着子奈走到门口。
“子奈,跪下。”
林叶说。
子奈就跪下。
林叶说:“磕头。”
子奈就磕头。
林叶把杯子里的酒洒在地上,然后也跪了下来。
“都放心,有我在。”
林叶朝着雨幕中说话,然后他对子奈说:“子奈,你想说什么,就说几句什么。”
子奈抬起头看向门外的雨幕。
“都放心,有我哥在。”
然后磕头,再磕头。
额头都磕红了,老陈看着心疼,林叶也心疼。
不阻止。
她想磕多少,就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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