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这边的石塔,多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
黑袍人此时就站在一座石塔的最高层,于窗口处,举着千里眼看向北野王府那边。
他依然用黑巾蒙着脸,依然是只露出那双眼睛。
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了仇恨。
入了这个局的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而他追求的最大利益,就是把江秋色从暗中送到明处。
让这个朝心宗宗主的儿子,彻底摆脱开朝心宗的阴影。
“清算。”
良久之后,黑袍人喃喃自语了两个字。
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心境,也没有人能理解他说出清算这两个字的含义。
可是,清算似乎从十余年前就已经开始,从未停止。
布孤心的死是一种清算,数百悍匪的死也是一种清算,江秋色的死,也可以算作清算。
可是在这种种清算中,黑袍人感受最深的是欺骗,十多年来的清算,也是十多年来的欺骗。
深呼吸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黑袍人的肩膀都随之起伏。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窗台上的灰尘,像是掀起来一阵最小的龙卷。
等那灰尘飞落,石塔里已经没有了黑袍人的身影。
林叶离开武馆后回到了契兵营。
他独自一人到了契兵营的武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兵械,可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其实也想过为自己准备一件趁手的武器,奈何他确实不大擅长使用兵器。
到了他现在的实力境界,又不能使用飞器,只能靠近身交战,任何兵器,似乎还不如他的双拳。
“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帮得上你。”
声音在林叶背后出现。
林叶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害怕,他只是有一些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在契兵营的武库里。
林叶回头。
黑袍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钱爷。”
林叶俯身行晚辈之礼。
黑袍人把脸上的黑巾摘下来,他没有问林叶为什么会认出自己,这个问题毫无必要。
“带上药经。”
黑袍人说。
林叶点头:“好。”
黑袍人道:“我当初没有告诉你药经最重要的作用,是因为我知道,你自己会发现。”
林叶当然发现了,自从他得了钱爷给他的药经,他对毒这种东西似乎就不必那么在意。
几次涉及到了中毒的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毒闻即可,大毒就吃一页,天下之毒,没有一页解不开的。”
钱爷说:“那是我一百多年来,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林叶问:“等我从冬泊回来,我可以和你喝杯酒吗?”
钱爷:“你还小,不喝酒。”
林叶:“十五了。”
钱爷沉默片刻,点头:“那就喝一点。”
林叶笑起来。
钱爷说:“若你能安然无恙的从冬泊回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负责准备好酒,差一些的酒配不上这故事。”
林叶使劲儿点头:“好。”
钱爷缓步走到林叶身前,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林叶的身高。
“竟是长的这么快。”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复杂的让人无法完全理解。
钱爷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布包,很小,看起来大概只是包着一本书。
“这个给你。”
林叶问:“是什么?”
钱爷回答:“刀谱。”
林叶一怔。
他看向那个布包:“可是我不擅长用刀,也不是,我是不会用刀。”
钱爷:“我以前会,现在也不大会了。”
他说:“刀才是男人该有,该会,该用之以霸道的东西,如今世人尚剑剑,饰品而已,如何能与刀相比。”
林叶沉默片刻,撩袍跪下来:“谢钱爷授业之恩。”
钱爷摇头:“你算不得我传人,差着辈分,你还太小。”
他把东西放在林叶手上:“好在你还小,有些故事,到了我这就太老了,年纪小的续上,最好。”
他转身。
林叶:“钱爷,活着才能有故事。”
钱爷没回头,笑着回应:“我若是那么好死,还能活到现在?”
他说:“此次北去,你要走一走北亭山。”
林叶再次怔住。
北亭山,怯莽军全军覆没之地。
当年,怯莽军被困北亭山,可是去搬救兵的人,却把救兵带去了北行山。
钱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等你回来后,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