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微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李词是不是真的疯了。
回到上阳宫之后,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口发呆的时候就换了一个问题想我会不会也疯了?
他不知道。
之所以理智没有压住幻想,可不是因为李词那句听起来很了不起的口号。
他才不信什么天子欲废我我便废天子这样的话多有力量,那真的只是一句听着还不赖的口号而已。
陈微微纵然不是那种纯粹的枭雄,可他也分得清楚什么是大饼什么是肉。
李词这句口号,像是一张大饼,但又好像饼里夹着肉,看不见,但是闻到了肉香味。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李词对他说了个秘密。
李词告诉陈微微,王洛神在歌陵城里还有一招后手。
他输就输在了,这后手他控制不住,不是后手在他手里,而是后手压着他的手。
这是王洛神的悲哀,也是李词和陈微微的机会,但极有可能的是,这个后手能压死了王洛神,也能压死李词和陈微微。
所以,要不要疯一把,成了陈微微的当务之急。
脑子里有些乱的时候,陈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在他书房墙壁上有一幅字,还是他升任大礼教的时候,他自己写给自己的贺礼。
七个字。
时来天地皆同力。
陈微微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那七个字他是写给自己的,但也不是写给自己的。
这是两个意思。
这字,是他观林叶有感而发。
那时候的陈微微对于林叶的崛起,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七个字。
“每个人,都有时来运转?”
陈微微自言自语一声。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脸,曾经陈微微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门朝大海春暖花开。
辛言缺。
那时候辛言缺表现出了对陈微微的信任,把兵部和吏部的案子交给陈微微去查。
在那一刻,时来天地皆同力这七个字在陈微微脑海里有了个演变,第一层演变是属于我的终于来了,第二层演变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谁想到,第三层演变那么快就跟了过来,原本把他当心腹的辛言缺,随随便便一脚就把他踹开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也一点不舍都没有,伸手招来的时候随随便便,一脚踹开的时候还是如此。
所以那时候的陈微微就反应过来,他没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只是马,别人觉得可以骑马的时候就牵过来,觉得不想骑的时候就扔进马厩里,觉得喜欢的时候给些上等草料,觉得不喜欢的时候,未必不能杀了吃肉。
春风得意马蹄疾,与他有关的就三个字,马蹄疾,春风得意是人家骑马的人,与马有个鸡毛关系。
所以他此时又不得不担心,春风得意与他无关,那时来天地皆同力这七个字,又有几个与他无关?
运气好些,时来是他的,天地皆同力是别人的,他就是天地皆同力之中的,一点力,归根结底,为别人服务而已。
运气差些,这七个字,鸟都不鸟他一眼。
所以再看那墙壁上的字,陈微微又感觉到了恶心,就好像原本美味的菜品,在嘴里逐渐变了味道。
他起身就想把那幅字撕了,手都伸出去,却又停住。
万一呢?
人生在世啊,多少转折,无论好坏,就因为这三个字万一呢?
重新坐下来的陈微微开始仔细思考李词那些听起来很空洞的话,他必须从这些口号里发现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李词他一条丧家犬,本该惶惶不可终日,他凭什么敢喊出口号来?
既然他喊了,就说明一件事,这条狗有了新的主人,找到了新的饭盆。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拿着饭盆养狗的人,是真的敢朝着天子指一指,然后对狗群下令说咬他!
大玉之内还有谁?
李词说到的那个神秘人,如果真的有这底气这霸道,那王洛神起事的时候,那人就不会悄默声的把自己藏起来。
所以不可能是这个神秘人,那个人,充其量是狗群中最强壮最狠的那个。
强壮到,连狗主人都忌惮起来,不敢直接下命令,还得哄着劝着,用肉骨头诱惑着。
这都没用。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林叶?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陈微微就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疯了?林叶要谋逆,还至于去用李词?
那纯粹是放着一群狮虎豹不用,就觉得一条狗能挑翻对面的龙。
还能是谁?
宁未末?
不可能,更不可能。
天子?
想到这的时候,陈微微心里猛的紧了一下,他想到的天子可不是辛言缺,而是那位如今被尊为太上圣君的人,那个只靠权谋一道就让人无数人绝望的男人。
这不是没可能。
天子谢拂为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利用林叶和辛言缺等人把勋贵旧族灭掉,不惜以让位为诱饵,那他为什么就做不到把位子拿回来?
他若直接去要当然不行,那样天下民心会把他骂成什么样?
所以,他用一场叛乱灭了歌陵城里的勋贵旧族,就可能再用一场叛乱把辛言缺从位子上掀翻。
这想法是真几把扯淡,可此时的陈微微如走火入魔了一样,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那人才是最合理的人。
之所以越想越笃定,是因为陈微微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谢拂为是心甘情愿放弃天子至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