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元宫,御书房。
天子看了一眼前来求情的辛言缺,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忧和不满。
因为如果辛言缺比现在表现出来的更聪明一些的话,就不会真的这么着急。
天子将宁未末的宰相拿掉了,责令宁未末在家思过,等待须弥翩若归京之后再立案调查。
这事,连宁未末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真的被调查出什么来。
可是,辛言缺却真的有些着急。
但,天子并不失望,哪怕他有些担忧有些不满,他就是不失望。
因为他太了解辛言缺了,有些心眼,但不多。
而且都是好心眼。
辛言缺来给宁未末求情,归根结底是在为林叶求情做铺垫。
或者说,辛言缺就是借着宁未末的事来打探消息的。
“说说上阳宫的事吧。”
天子往后靠了靠,示意古秀今再那一把凳子过来。
他把双腿放在凳子上,古秀今立刻就蹲下来为他推拿按摩,古秀今总是会为天子推拿活血,万贵妃也一样,只是他们两个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所以并未让人怀疑什么。
辛言缺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疼,因为他本就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知道一些真相的人。
天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十几年前那场叛乱,叛军已经攻到了臻元宫,之所以叛军如此明目张胆,就是因为那时候他们便得到消息,说天子病重。
后来,掌教真人陪着天子出现在臻元宫的宫门之上。
站在高处,天子现身的那一刻,确实震慑住了叛军,让叛军气势顿时就没了之前的嚣张。
可是那时候,天子确实病重。
没有人知道,那天掌教真人赶到臻元宫之后,天子独自见了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从那天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子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
他的身体,一半是天生的不好,一半是他自己作践出来的,可那也实属无奈之举。
他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心中宏图,他不得不扮作一个沉迷酒色财气的昏君。
短短几年时间,让本就身体虚弱的他变得更加虚弱,他身子骨一直都不好,那几年更是糟蹋的不成样子。
可世事就是这般无奈,如果没有那几年他把自己糟蹋成了那样,权臣们也不会容得他熬到后来的大杀四方。
想想看,上一代掌教在位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六位帝王更迭。
老掌教谨遵着太祖皇帝的遗训,上阳宫无论如何都不能干预朝政,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皇权。
掌教真人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哪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也坚守着上阳宫不可干预朝政的铁律。
是天子在那天夜里向他跪下来请求,这件事,只有天子和掌教真人两人知道。
天子请求掌教真人,不要再守着那戒律了,若再不施以援手,大玉将会走向灭亡,中原必将生灵涂炭。
“陛下,药还有吗?”
辛言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天子点了点头:“掌教真人离开之前,特意派人给朕送来了些,够用几个月的。”
辛言缺嗯了一声,低下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确实心里有些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是陛下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可除了他陛下又没人可选。
“你其实是来探探朕的口风?”
天子闭着眼睛说道:“你知道朕往北边送了几道旨意,你担心朕也会拿掉林叶?”
辛言缺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确实是想问问陛下来着。”
天子道:“那你觉得,朕拿了宁未末是为什么?”
辛言缺微微低着头回答道:“臣愚钝,想的并不透彻。”
天子道:“只管说。”
辛言缺整理了一下情绪,也整理一下措辞。
“臣以为,在这个时候把宁未末拿下去,是为了将来让臣再把他拿回来。”
天子心说还好还好,总算不是真的那么笨。
辛言缺继续说道:“未来一年之内,朝廷里会出现很大变故,这其中有些变故,可能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控。”
天子眼神微微一亮,示意辛言缺继续说下去。
辛言缺得到了鼓励,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继续说道:“这一年内,朝廷里被拿掉的人会更多,也会引起某些人的反扑,到时候必然牵连甚广。”
“与其在这个时候,让宁未末劳心费力的陷进这争斗之中,还可能让他也沾一身脏污,不如让他先下去歇着。”
辛言缺看向天子:“等过阵子,朝廷里该办的人都办了,该有的争斗都打完了,再由臣出面让宁未末回来。”
天子点头:“虽然想的还是有些肤浅,但大差不差了,很好,朕很欣慰,朕问你,你刚才说为了不让宁未末沾染一身脏污,所以让他先下去歇着朕为何要怕他沾染一身脏污?”
辛言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回答:“没人干干净净,别人泼在身上的脏不可怕,可怕的是原本就有些”
天子笑了笑,他问辛言缺:“以前朕让你去想这些事,甚至是手把手的教你,你总是抗拒,现在怎么主动去想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