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筠的心情相当不错。
老大其实并不是那个好当的,虽然老大可以多吃多占,该承担的责任和风险一点儿也不少。
沙船帮在被郑氏打压的时候,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头大如斗。现在虽然还是这个情况,可问题是,这些麻烦已经不是沈伯筠的了,而是程世杰的。
现在的沈伯筠再也不用去担心郑氏的三千余艘战舰了,也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郑氏集团的海盗摸上门,割去脑袋。
也不用担心,面对沙船帮众家属哭天抹泪,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看看程世杰如何对付郑氏集团。
这时候起了东北风,变成顺风,有了风势好借,就极大的提高了航行的速度。
沈伯筠从船头撒了一把着颜色的木屑到水里,心间默默计数,待水面上的木屑移至船尾,计算出航速,望着程世杰说道:“大帅,风势不改,再有一个时辰,我们便能赶到崇明还有多远?”
程世杰望着沈伯筠道:“伯筠……”
程世杰的治理理念还是以法治国,可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特别是沙船帮投靠过来以后,代表着辽东势力人员成分更加复杂。
程世杰本来想以雷霆的手段处理,可问题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来其他势力就不会主动投靠他,甚至可能站在程世杰的对立面。
如果说以雷霆手段处理那些士绅,程世杰并没有心理负担,可问题是沙船帮的本质,其实是和漕帮一样,都是一群苦哈哈。
“本帅向来以军法治军,以军法治理辽东,你要明白,有事不能做,沙船帮也不能凌驾法律之上!”
程世杰一脸严肃地道:“本帅希望你,亲自处理沙船帮的事情,不要留下麻烦,本帅害怕麻烦!”
听着程世杰的话,沈伯筠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伯筠急忙返回他的集贤号上,作为沈伯筠的长随兼亲信顾思远急忙迎上来:“老爷!”
“思远,有件事我要问你,沙船帮出了什么事,惹得大帅非常不满!”
“没有啊?”
顾思远仔细想了想:“难道是……”
“是什么?”
“老爷,手底下的人难免手脚不干净!”
沈伯筠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崇明岛?”
崇明岛形如卧蚕,位于长江口,是南北长约八十公里,东西宽约十三至十八公里。作为大明最大的沙岛,这里的降雨量非常丰富,是一个屯田的好地方。只是有些可惜,这个时代的天气不算友好,时常大风,也会时常暴雨,在崇明岛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此时的崇明,跟后世那个繁华无比、纸醉金迷的东方魔都完全没有可比性,明末的上海仍然是个相当贫困的地方,那么大一块地盘,真正发展得像点样子的,无非也就是华亭这一小块而已。
没有办法,像上海、香港、澳门这种沿海城市,是在东西方交流密切的背景之下发展起来的,要么成为进出口贸易的集散地,要么成为东西方交流的窗口,要么成为金融中心,如果没有这个背景,让它们依靠自身那点少得可怜的资源发展起来,真的有点儿强人所难。
不过眼下并没有利用崇明的屯耕,崇明的商业已经开始勃然兴起,丝织业正逐渐发展,江南所产的棉布、丝绸也有一部份从这里中转销往外国,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事实上,在明末,如果明朝能开放国门与欧洲通商,大明的财政危机,相信很快就会解决。而地主兼并土地也会变得无利可图,老百姓会因为工商的兴起,多一条可以选择的活路。
然而问题是,大明的朝廷执政人员,是文官,作为制定规则的那群肉食动物,从来没有考虑过底层百姓的死活,他们代表的,维护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
现在的崇明迎来的春天,事实上,早在沙船帮投靠程世杰的时候,程世杰就开始往崇明岛上布置了。
因为程世杰不会因为崇祯皇帝一道圣旨而改变自己的战略,就比如打郑芝龙,哪怕崇祯皇帝严令程世杰不许打,程世杰该怎么办,还是怎么打。崇明岛成为成为朱微媞的封地,程世杰都视崇明为自己的地盘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此时的崇明岛原本不过十四五万人口,超过八成都是沙船帮的帮众或者是他们的家属,现在崇明岛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大量的百姓挥舞着锄头铲子,热火朝天地建造仓库、扩建码头、修建栈桥。
崇明岛作为大明最大的沙岛,可以作为码头的地方其实不多,偌大的崇明岛,与后世一千两百平方仅是相比,小了三分之一,陆地面积仅仅八百多平方公里,原本是五座相邻的沙岛,逐渐连成了一起。
既然是开工大兴崇明岛,肯定需要大量的工人,沈氏家族投靠了程世杰,监工,招工,以及施工的工作,自然就落在沈家的头上。
可沈家人习惯了高高在上,沙船帮在跑船运输的时候,用谁,那就是赏给谁饭吃,所以他们已经养成的这样的习惯。
程世杰为了加快工程施工的进度,给崇明岛的百姓,按照每天给一斗米,或者五十钱的工薪招募工人。可问题是,这个事情到了沈家人的手中,一斗米变成了三升,五十钱变成了二十钱。
这样以来,虽然参加施工的工人也非常满意,可是沈氏从程世杰手中扣钱,这让程世杰非常不爽,可是沈氏是刚刚投靠过来,沙船帮的优秀工匠也充实到了辽东的造船厂或者是水师部队中。
“糊涂!”
沈伯筠急得直哆嗦。
这沈氏家族的人有多短视,手脚不干净的话,程世杰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弄不好沈伯筠在程世杰心中已经落下来这种印象。
沈伯筠急得赶紧下令调集一艘车轮船,车轮船号称千里船,以脚踏式的车轮机构,驱动船轮前进,可不惧风向,速度非常快,可问题是,人会非常累,所以这种船不能建得太大,只能以短途航行。
就在沈伯筠急忙赶回崇明岛的时候,
崇明岛的南边是长兴岛,长兴岛南面则是著名的吴淞口
明洪武十九年(1386设吴淞守御千户所。嘉靖三十六年(1557在吴淞守御千户所东南高桥设宝山守御千户所。
这是明军位于吴淞口的最大驻军,两个守御千户所,现在吴淞口并没有建立炮台,直到顺治顺治十七年(166,在吴淞口西岸杨家嘴建西炮台。康熙五十七年(1718在吴淞口东岸出海处建东炮台。光绪十二年(1886建北炮台,原址位于南石塘北端(今吴淞口国防工程北端,与西炮台互为犄角。
虽然此时吴淞口没有炮台,却筑为吴淞口千户所,千户所其实是一座小型的军事要塞,特别是地处江南,采取糯米汁青砖筑造的城池,占据着绝对的地利,易守难攻。
就在郑芝豹的庞大舰队出现在吴淞口的江面上时,吴淞口千户所的守御士兵们惊呆了,帆影重重,遮天蔽日。
然而……
再强大的要塞也得有人去守,人不行,就算是铜墙铁壁的要塞也不堪一击。江南偏安二百余年,武备早已废驰,嘉靖年间抗倭战争的烽烟早已消散,战争的血腥也随之被淡忘了,驻守吴淞口的明军又回到了老路,上官继续想方设法喝兵血,卫所兵继续设法逃亡或者偷点东西果腹,都烂到什么地步了?
烂到可以直接无视他们的地步了!
这些守御千户所的卫所兵第一反应既不是求援,也不是集结准备反击,而是整齐调头就跑,从郑芝豹的战舰出现在视线里,等到他们抵达吴淞口,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吴淞口的守军已经跑得没影了。
当郑芝豹来到吴淞口一千多米的江面上时,他用望远镜看着吴淞口的守御千户所,上面既没有士兵防守,也没有列阵,有岸上静悄悄的。
郑芝豹此时非常谨慎,生怕中了埋伏,而是下令道:“准备炮击,登陆部队做好准备!”
随着郑芝豹一声令下,郑氏舰队的传令兵急忙向各船下达命令,一艘艘战舰开始转向横移,将侧舷炮对准了吴淞口。
“轰轰轰轰轰轰……”
炮声犹如仲夏狂雷,数以百计的铅球从炮口呼啸而出,狠狠砸向吴淞口!
由于郑氏舰队的火炮采取黑火药发射,数百门火炮同时开火动静虽然不小,却把自己的视线给挡住了。
郑芝龙也看不清吴淞口要塞到底是什么情况,随着一轮炮击结束,又接着一轮,连续轰击了足足五轮,郑芝龙这才命人登陆。
在程世杰抵达崇明岛的时候,就知道了吴淞口已经失守,甚至连在六十多公里外的崇明岛上的宁海军水师都来不及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