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么多建奴的首级挂在敌军的马颈上血淋淋的晃荡着,带给多铎的是同样的惊怖和恐惧。多铎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些明军真是太野蛮了!”
随着建奴分散逃跑,明军追击的骑兵也越来越分散,九千余人分成七八股,每一股的骑兵数量都不太多,甚至最少的一股追击骑兵,只是红娘子率领的宁海军侦察骑兵,他们只有两百多骑。
就这两百多骑,建奴大军只要一个甲喇便能将他们击溃,但是却没有哪怕一个牛录转过身去面对他们的敌人,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任凭红娘子所部骑兵像蚂蟥似的咬在他们身后,俘虏被抛弃的伤兵,搜集被遗弃的战马。
明军骑兵们惊愕的看到建奴大军犹如被狮群驱赶的角马群一样头也不回的一路逃奔,被他们追上的建奴部队的抵抗也软弱得可怜,仿佛掉了魂,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那支与他们激战了两天小时,好几次险些冲垮了明军方阵的那支虎狼之师!
此时的宁海军侦察骑兵也非常疲惫,他们这两天一直在战斗,一直在撕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汤头,大帅说得没错,建奴果然被吓破胆了!”
红娘子淡淡一笑:“咱们先不要着急追,就地扎营,休息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功!”
随着明军骑兵开始安营扎寨,就地休息,养精蓄锐,现在建奴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明天一早这些明军骑兵便会继续像狼群一样扑上来凶残地撕咬这支溃军,不停的给他们放血,让他们彻底崩溃。
明军大营内。
孙承宗丝毫没有酒醉的意思,他望着正在吃着火锅的程世杰道:“北屏,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
程世杰有些不明白孙承宗的意思。
“你是想就此收兵回京城报捷,还是继续追击?”
“当然是乘胜追击,趁建奴病要他们的命!”
程世杰拿出地图用手指在海州一带画了个圈,说:“海州是保住了,但是辽中五卫还在建奴手里,虽然暂时我没有实力夺回辽中五城,但是收点利息还是可以做到的,沿着这条路向东北,一路分别是长宁、东胜、长安、清河、武定、武勇共计六堡还在他们手里,我要乘着这次大胜将这些城池通通拿回来。”
只有把战线推进到未来鞍山与辽阳境内,这样以来程世杰才能算是彻底掌握大连湾,这里可是一块宝地,气候温暖,拥有永不封冻的海港,一年四季都可以通航船只,在这里不管是发展渔业还是种植水果,都大有可为。
孙承宗缓缓点点头:“不错!”
孙之澋道:“大帅,兵贵神速!”
程世杰淡淡一笑:“永言,你急什么?”
“我担心他们骑着马,跑得太快,咱们追不上了!”
“哈哈!”
程世杰笑道:“建奴过份恋自己的武力,一旦击垮了他们用无数次胜利堆积起来的自信,他们便会一溃千里,军心动摇,甚至以后再遇上对手都只剩下一个逃字了!”
孙之澋这才明白程世杰为什么不采取任何计谋,力排众议与建奴主力正面会战的原因,他就是要在这种铁砧碰铁锤式的主力会战中粉碎建奴的骄傲和自信,让建奴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们正在跟一个巨人玩命,随时可能被巨人砸成肉泥!
程世杰道:“接下来的仗会很轻松,我们一天走六七十里,慢慢走就行了,建奴也差不多跑光了。”
“跑光了!?他们为什么要跑?”
孙之澋连连摇头:“不可能,建奴虽然惨败,但主力犹在,他们还远没有到对我军闻风丧胆、望风而逃的地步!”
程世杰狞笑:“不跑?不跑也可以,就通通留在这里肥地吧!”
明天一早,程世杰就会率领宁海军的步兵会追上来穷追猛打,不要扯淡什么穷寇莫追、归师勿遏,更不要跟他们说什么疲惫,好不容易才打出了一场空前大胜,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着扑上来啃建奴的肉,喝建奴的血。
……
天色渐暗,疲惫不堪的建奴虽然发现身后没了追兵,却也不敢停留,咬着牙继续赶路。疲惫不堪的建奴将士哀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公然指责起将领的骄奢来,在以往这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在这些士兵眼里不管主子怎么挥霍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是主子的奴才,奴才没有资格去指责主子。
现在,只是一场惨败,所有问题都浮出水面来了,这仅仅是前兆而已,这场惨败的后续效应还将继续发酵,让建奴痛苦不堪。
皇太极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他一直在装昏迷,皇太极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着周围
郁气如潮的大军。
皇太极心中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他在心中暗叹:“败得太惨了……我追随父汗南征北战,打了半辈子的仗,就没有试过败得这么惨的!”
豪格面色铁青,两眼喷火,追上了岳托,狠狠的道:“大汗呢?我要求见大汗!”
豪格的语气有些不善,当时的建奴虽然不利,可是皇太极的撤退才是压倒建奴大军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豪格想要问问皇太极,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岳托苦笑:“汗王心忧如焚,吐血昏迷,现在还没有醒来。”
听到皇太极吐血昏迷,豪格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他只能生闷气。
岳托道:“我听说,四叔和十叔都折了,你在前面,看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豪格愤愤地道:“明狗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仗着火器欺负人!”靠火器打仗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的拼啊,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懦夫!”
岳托对于豪格非常无语,明军的火器虽然强大,但还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单纯依靠火器击败他们的地步呢。
真正击垮他们的,是那血腥无比的白刃战,还有明军长枪步兵的突击,宁海军的装备太精良了,其他明军遇到建奴的骑射袭扰,早就死伤一地。
可问题是,宁海军的着甲率太高了,特别是超过七成的士兵披着精钢打造的铠甲,除非是倒霉蛋被射中面部或者是咽喉的位置,否则宁海军将士可以无视建奴的箭雨。自己打半天,啃不动对方,偏偏对方一个反击,自己这边死伤一地,这仗怎么打?
明军是依靠真刀真枪的拼杀,最后才将他们击垮的,也就是说,建奴这次败得无话可说了。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就算明知道是这么回事,也得烂在肚子里,并且大力宣扬明军是靠火器击败他们,并不是靠真本事的……
虽然自欺欺人,但如果不这样做,军心就要垮了!没有办法,为了稳住军心,别说说几句自欺欺人的鬼话,就算让他学狗叫都行,只要能将这支大军带回辽阳,再平安的撤回沈阳,他有什么不能做的。
位于建奴大营的最后方,多铎看着多尔衮一直不说话,神情竟有些忧郁,忍不住问道:“十四哥,在想什么呢?”
多尔衮苦笑道:“我在想,我们未来该何去何从!”
多铎不以为然地笑道:“十四哥,你振作一点,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我们输了,想办法再赢回来就是了。明国像这样的精兵没几支,我们还有机会!”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程世杰的宁海军刚刚建立,全军两千五百人,全部都是步兵,连火铳只有几支,火炮更是只有几门!”
多尔衮苦笑道:“仅仅过去了一年多,他现在有了七八万军队,我们这一次大败,少说三五年无法恢复实力,三五年之后,程世杰可以练出练出了二十万,三十万,甚至四十万这样的精兵,我们还有机会吗?”
多铎如同置身冰窖。
多尔衮望着多铎道:“其实,你不该隐瞒我!”
“我隐瞒你?什么?”
“今年二月份,在海州,发生了什么?”
多铎微微一愣:“我那个时候,突然了暴雪……”
“你还不说实话!”
多尔衮一脸严肃地道:“十二哥已经说了,他去年在金石山就遇到了宁海军的联发铳,麾下大军伤亡惨重,那个时候,宁海军的联发铳才几十具,现在他们拥有了几百具……”
“十四哥,你相信我,我真没有骗你!”
“算了!”
多尔衮抽了一口凉气,打着冷战道:“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了!”
“十四哥,你是说,咱们大金国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了!”
多铎有些惶恐:“不会的,不会有这一天的!明国舍不得花这个钱,明国那些迂腐的文官不会容忍有这么一支强大的新军崛起,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我们还有机会!”
多铎疯狂地抓住多尔衮的手道:“十四哥,我们可以收买关宁军,让他们帮我们对付这些新军!我们可以通过晋商从明军手里购买那些犀利无比的强弩火器,我们可以……我们可以离间新军与文臣集团的关系,借那些废物的手除掉程世杰,只要弄死了这个人,明军那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军心和士气就彻底散了!十四哥,我们还有机会,你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