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皇太极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过海州之战有一万个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程世杰会选择跟他在野地浪战,对于宁海军程世杰的驻地八里湾,那个位置其实是一片平原地带,这个位置是他们早已侦察过无数次的,也只有距离八里湾大约十五里的地方,是一片面积不大的树林。
这个小树林早些年被莫名奇妙的大火烧过,现在只有一些小树,夏天的时候还可以藏人,现在,里面有没有人很容易搜查。
正是因为这个地形非常有利于大金的骑兵,所以皇太极才难以置信。
不仅仅是皇太极难以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岳托、代善、阿济格、多铎、莽古尔泰,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半晌,莽古尔泰率先发出一声欢呼。接着,整个后金大营欢呼声如同海啸一般响起,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洋洋发现灰太狼的喜悦笑容……
该死的明军终于不再当缩头乌龟了!他们终于舍得要雄起一把了!
欢呼过后,范文程小心翼翼地道:“汗王,程世杰真的要与我们大金野外决战?”
“战书都下了,难道还有假?”
“这太反常了,恐怕程世杰有诡计!”
皇太极点点头道:“不错!”
莽古尔泰问道:“汗王的意思是……我们不理他?”
“不,那倒不是,万一他们真的要跟我们决战,我们却不理他们,岂不是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本汗王的意思是,大家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可别中了明军的诡计!”
皇太极望着众贝勒道:“现在天气干燥,尤其要注意防火,那一带应该是非常茂盛的草场!”
“汗王,我明白了!”
岳托马上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带人把那里的草全部烧光……”
“不!”
皇太极望着岳托道:“我们要把那些草割下来,咱们的牧草可不多了!”
“奴才明白!”
哪怕现在,皇太极依旧不太相信宁海军敢与后金野地浪战,这根本就不是宁海军的作风,但打仗就是这样,机会来了,不管成功的几率有多低都一定要作好准备,即便失败了,最多也只是白忙活一场而已。
但是,万一战机出现了,自己却毫无准备,那是要错失战机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才能再换来一次这样的机会了。
豪格、杜度、代善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们带了这么多人跑到海州来可不是为了打一场尸山血海的攻坚战的。
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程世杰在辽南屯田收获的粮食,五百万多亩地的粮食,哪怕是每亩地只产一石粮食,那也是五百多万石,足够建奴十万大军吃上五六年的了。
当然,他们都不太清楚程世杰到底收获了多少粮食,反正,会是很多。
然而问题是,他们遇到了程世杰一手设计的防御体系,这个简陋之极的防线,却非常卑鄙、非常无耻、非常阴险、更加歹毒……
现在明军脑子被驴踢了,居然要离开营垒跟大金决战,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吗?
豪格躬身道:“父汗,奴才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应该尽早回复程世杰,他的战书,咱们收下了,三天之后,跟他们决以死战!”
皇太极望着范文程道:“此事,有劳范卿了!”
“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皇太极现在看向豪格,在沈阳的时候,自己的这个长子表现非常糟糕,简直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可问题是,豪格却天生适合在战场上生存,带兵离开沈阳之后,他心里那股郁气顿时就消散了,心里只剩下与明军一决高下的豪情壮志。
更何况,豪格还非常体恤下属,深得军心,可以与普通士兵打成一片,这一点,却是代善比不了的。
代善平时表现非常不错,聪明反应极快,做事大度,有格局,可问题是,他与汉朝的霍去病一样,非常穿奢华的衣服,喜欢吃山珍海味,对待自己的下属,相当暴虐。
果然,儿子还是自己的好的。
平心而论,相比之下,豪格虽然不错,但是与岳托相比,差的太多了。
豪格突然道:“父汗,奴才以为,要提防明军在八里湾那里布下陷马坑!”
这种陷马坑,其实并不是唐朝李靖发明的那种,李靖在《李卫公兵法·攻守战具》:“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
这种陷马坑其实是北宋时期发明的,只有碗口粗,深仅仅一尺半,如果战马在缓慢行走时,威胁不大,一旦纵马狂奔,战马的马蹄一旦踩中这种坑洞,就会在惯性的作用,把马腿折断,至于马背上的骑士,运气好摔个鼻青脸肿,运气不好,那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豪格说得不错,咱们要提防明军的陷马坑!”
代善大笑道:“汗王放心,八里湾方圆数十里,奴才骑着马全部踩上一遍!”
代善的提意大金众将领一致同意,马不停蹄地前往八里湾去查看地形去了。
建奴大军紧张的忙活起来。毕竟这是十万大军的调动和部署,不是闹着玩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
八里湾,程世杰的中军大营,他的早餐非常简单,几样小菜,江南的米饭,一碗小米南瓜粥。
程世杰至今身边一直没有派女婢,也没有专门的勤务兵,他的车夫也是在侍卫司临时抽调的,这是因为陈国栋担心有人会收买他的车夫,至于每一次出行的车夫,都是陈国栋自己临时委派,哪怕去京城的时候,程世杰的车夫足足去了十六人。
自从孙之澋来了以后,内事基本上便全都交付他打理了,只有程世杰的书房是禁地,门口设了岗,书房内十二个时辰有书记官值班,由掌书记林耀东安排。
孙之澋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妻妾,哪怕是跟着程世杰身边,他还是带着自己的小妾骆氏。
这个骆室出身青楼,被孙之澋从青楼赎身回家的,长像一般,不丑,但是绝对算不是美艳。
直到程世杰吃到骆氏做的饭,这才知道孙之澋绝对是看上骆氏的厨艺了,他见程世杰喜欢骆氏的厨艺,非常慷慨,将骆氏直接送给了程世杰。
程世杰推辞不受,孙之澋还不情愿,张口就说要把骆氏打死。
当然,程世杰也知道孙之澋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孙承宗的家风在那里放着,他绝对不允许孙之澋随便弄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侍妾。
只不过眼下就是这个风俗,程世杰只好笑纳了,让骆氏换成一身男装,负责做饭,每当有将领过来汇报,骆氏还非常有眼力劲,该上茶就上茶,或者放点水果。
程世杰待在中营大帐里有些气闷,骆氏还弹了两支曲子……
看着程世杰居然还有心情听曲,原本有些紧张的祖大弼,笑道:“程帅还有名将之风范!”
现在宁海军也做着大战前的准备,从金州军械库里运来的武器、盔甲、源源不断的海州港的运输船上卸下来,经过陆路抵达八里湾,分发到宁海军将士手中。
金州军械库里储备了可以武装起五六万人马的装备,现在转眼之间就发掉了一半。由于东江军都急着赶路,没有带盔甲,从金州运来的盔甲便优先装备给他们。
关宁军倒是齐装满员,就只好委屈一下了,现在可没有多余的盔甲给他们啊。不过他们也不吃亏,棉衣、棉袄、棉裤发到他们手中,领到装备的棉衣的关宁军和东江军将领都大叹这一次算是鸟枪换炮了,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此时在八里湾大营的军队,总兵力多达三万七千余人,同时,左都司和右都司的两万人马也朝着八里湾靠近,沿途的防线只好交给守备都司接手了。
守备都司副都司兼总参谋长周宁表示,守备都司的将士早已憋疯了,除非整个守备都司的士兵死光了,否则,这条防线绝对稳如泰山。
黄龙看着宁海军将士有条不絮的作着战前准备,士气高昂,感慨道:“自从萨尔浒之战以后,这十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我军军容如此鼎盛,士气如此高昂的!”
祖大弼感慨的道:“是啊,自成祖六征大漠结束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如此鼎盛的军容了,有此等精锐在手,可以与建奴放手一搏!但是,程帅,在下仍然建议我军避实击虚,不要跟建奴硬拼!大明现在就这点精兵了,我们拼不起!”
“祖二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本帅之所以要一心一意的与建奴硬拼,就是要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粉碎建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神话!”
程世杰解释道:“建奴自起兵以来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一个区区百万之众的小部族压着拥有过亿人口的大明打,靠的就是这股锐气,如果能将他们这股锐气给打掉,让他们知道他们也会被打败,也会被打得全军覆没,他们这股锐气给打没了,就算他们的兵马再多几倍,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就在这时,孙承宗的声音传来:“北屏说得对,东胡、乌桓、匈奴、柔然、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西夏、蒙古一直到现在的建奴,几千年来,游牧民族最强大的阶段都是锐气方张的时候,他们就靠着这股锐气和怒马强弓一次次的搅起风雨,摧折一个个曾经强大的帝国,让整个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之下颤抖。可一旦这股锐气被打掉了,或者被消磨干净了,他们的战斗力将迅速退化,最后消亡!”
看到孙承宗到来,祖大弼、祖大乐包括黄龙,整齐向孙承宗深深的揖,诚恳的道:“末将拜见督师!”
孙承宗笑了笑道:“这里没有督师,只有一个姓孙的老头!”
“学生拜见老师!”
程世杰自然给孙承宗足够的礼数:“老师,您怎么来了?”
“京城的事情办妥了!”
古代成亲,礼仪比现在的还要繁琐,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经过这六关,才能把新娘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