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农民都是弱势群体。因为穷,即使发明出了新型的犁,耙等农具,既没有钱来更换,也没有能力去更换。即使大家都知道棉花可以御寒,大家都知道上好的棉布卖得比丝绸更贵。
可问题是,没有钱,就没有成本去投资,种植经济作物可不像普通粮食,麦子、大豆和高梁等农作物,经过几千年的重植,像棉花、亚麻都植面积都不大,耕—耙—耱为体系的精耕细作技术越来越成熟,整个明清两朝六百多年,却农具和农业几乎没有什么发展。
就像红薯就明朝万历八年(158年),陈益从吕宋西班牙人手中得到的秧苗,随后传入大明,然而,五十多年半个世纪都过去了,红薯在山东只是零星的种植,不是农民保守,也不是他们懒惰不愿意种。
而是沉重的苛捐杂税,压得农民喘不过气来,任何一个闪失,就会让他们家破人亡。除非是亲眼看到了红薯的高产,看到了玉米的高产,用别人的经验来学习,用别人的经验学习,自然是学习速度慢。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是因为农民已经没有地了,想种也没有办法种植。而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自然不愿意种植这种高产农作物,因为这样会毁掉居高不下的粮食市场。如果没有大量的饥民,粮食怎么才能卖到高价?
对于普通农民来说,丰收其实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丰年之年粮食有可能卖不出去,也卖不上价格。
任何事物的发展,其实要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就像后世,从包产到户到现如今,私人承包大量的农田,已经形成全面趋势。因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寡头和资本垄断地产,粮价就会像火箭一样上升。
虽然没有包产到户,但是眼下的军户们工作热情也非常高,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明朝的地主的地租最少的也有百分之四五十,多者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使得明朝的农民根本不可能有持续的积累,因此也就不可能致富,明朝的贫富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程世杰规定了,宁海军的屯田军户,除了劳改犯只能获得口粮以外,没有任何报酬,可是普通军户或者是流民改编的军户,每亩军田只收三斗,这个税率差不多是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左右,哪怕是最有良心的地主,也要比宁海军的地租高出一倍多。
辽南的地税不仅仅比地主的地税要低得多,也比朝廷的税要低得多,因为农民除了交税,还要服徭役,可辽南却没有一点徭役,任何工程施工,都是有报酬的工作。
现在的宁海军屯田军户工作热情非常高,他们被分发了一亩或三亩地的宅基地,一般而言,哪怕是一家有九口人,其实占半亩地三百平方房子足够一家人居住了,分发宅基地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辽南军户们在这些地方种植蔬菜。
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新建成的房屋前后,都是黄瓜、豆角、冬瓜、南瓜、萝卜、白菜、茄子、西葫芦等等蔬菜。
程世杰最终也不会把辽南的土地平分给普通百姓,而是准备以军功、战功、改革、创新、技术发明、技术转易,大功等方式,把田地赏赐出去,形成一座一座农场。把大量的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为工业革命提供充足的人力。
一个农民种植六十亩地,一年到头辛苦忙碌,仅仅勉强糊口,可一名工人,在包吃包住的工厂里,干上一年,至少可以赚十两银子,这就是差距。一个农民要想收入十两以上的银子,不仅需要地,也需要大量的牲口,可以生产粪便,为土地提供充足的肥料。
可眼下,辽南的百姓哪有资本去养马,养牛?
傅宗龙、孙元化跟着程世杰去了金州的养马场,在马场里,现在目前只有四百多匹种马,虽然说,种马的数量要少,每一匹都高大健壮,骨干精坚,精神抖擞。
这些战马有的是程世杰在山东缴获的,有的则是在辽南建奴手中缴获的,也有从建奴手中购买的。
现如今的胡二奇,在经过海州东江军兵变,率领麾下四千余人马投靠程世杰,程世杰对于这个海西建奴,给予了有限的信任。他任命为海州望台镇守备,这个望台镇是海州前凸部,在望台镇右侧是新河镇、左则为三岗镇,正南方则是前台镇。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个望着镇就像《亮剑》里面楚云飞的大孤镇,被三面包围着,就算胡二奇再次叛变,对于辽南的整体防御,影响不大。
程世杰让胡二奇在望台镇与建奴进行互市,建奴手中的牛、羊、马匹甚至人口,都可以在望台镇交易,这个养马场里一百四十余匹优良种马,都是胡二奇从建奴手中用极为低廉的价格换回来的。
现在几乎很多建奴部落都知道辽南宁海军麾下有一个胡守备胆大包天,只有给钱到位,从精盐、粮食、布帛、茶叶,甚至兵刃,他都敢卖。
只不过胡二奇特别贪婪,哪怕在山东登州卖到一两二钱银子每石的粮食,他却卖到每石粮食五两八钱银子,江南到金州的到岸大米,每石八钱银子,可是他居然直接翻十倍,敢卖到八两银子每石,爱买不买。
与普通的粮食相比,大米无疑更受建奴贵族喜欢。可是八两银子的价格,已经是一匹小马朐或者一头小牛的价格了。
胡二奇这个守备的能量似乎非常强大,不仅可以获得大量的大米,还可以获得清纯的烈酒,让美女们疯狂的水晶,
当然,胡二奇的走私渠道和走私行为,这是程世杰默许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建奴,让建奴认为,宁海军其实和关宁军没有什么区别,可收买,可以拉拢,也可以分化。
同时也是为了增加宁海军的骑兵力量,一个国家如果有百万强大的步兵,那么可能没有人敢欺负他,一个国家如果有五十万骑兵,那绝对可以横扫四海八荒。
这段时间这些战马过得不错,每天呆在马棚里就有吃不完的草料,还有专人为它们熏蚊,清理马粪,每隔几天还能吃上一顿精料,伙食之好,连军营里那些苦逼的士兵见了也要咽口水。
这些种马可是程世杰的宝贝,当然得好好伺候着。
傅宗龙直夸程世杰把马养得好,程世杰只是笑笑,不说话。
其实明朝并不缺养马的经验,自开国以来,河南、山东一直是重要的养马基地之一,马户每年都要向军队提供数量庞大的马匹,如果马匹的质量不过关,那是要罚钱的。
这条马政确保了明军的战马供应,使得明军在两百多年来一直都能维持一支强大的骑兵,可也把山东和河南老百姓给坑苦了,为了完成养马任务,不得不倾其所有,为此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
如今民生凋零,连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马政自然也就难以为继,不过,大量养马人还在,程世杰只是随意招揽了一些,就这四几百匹战马伺候得妥妥当当了。
看完了马场、养猪场、以及漫山遍野的羊群,辽南的羊,其实大部分都是圈养的,并不是散养,将苜蓿草割下来,送到羊圈里喂羊。等玉米收获之后,也可以把大豆秸秆、玉米秸秆作为青储饲料,用来养牛、养马或者喂养。ap
金州能够看的地方其实不多,像钢铁厂、军械局的工作、枪炮局的工厂,是万万不可能给傅宗龙他们看的,不是程世杰藏私,如果让傅宗龙知道,辽南只需要一个月可以轻松生产五千支火铳管,他肯定会发疯。
更何况程世杰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装备,本身就是一件犯忌的事情,脑子进水了,才会还带他去看?
不怕被他扣一顶大帽子啊?
傅宗龙最关心的问题,其实还是宁海军的战斗力问题,作为总督蓟门、辽东、保定军务的他非常清楚,现在大明能够打仗的军队并不多,而其中挑大梁的反而是宁海军这个后起之秀。
“程经略,咱们走军营看看!”
“是!”
宁海军的战略防御中心在海州和复州东北部,至于金州,本来就宁海军的军部和一个守备局,为了应对傅宗龙一行人,这才临时抽调了水师、骑兵以及步兵六千人马,过来参加受封仪式。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宁海军的临时军营,傅宗龙看着这座宁海军大营栅栏高耸连绵,鹿砦厚实,壕沟挖得又深又宽,诸般布置一丝不苟,如同汤池铁堡,想啃下这么一座大营,可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大营旁边是一座戒备更加森严的营寨,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所有栅栏都糊着厚厚的泥土以防火,为了防盗,甚至将数百步内的草全部铲掉,为了防止小偷强盗利用植被掩护偷偷接近,潜入营内。
“拜见大帅!”
校场中,六千余名宁海军将士异口同声,整齐向程世杰敬礼。
“众将士免礼,稍息!”
傅宗龙看着宁海军将士森然布列,杀气弥漫,出奇一致的装备,出奇一致的精神面貌,整支大军浑然一体,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
最开始的时候,宁海军将士的装备来源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登州卫指挥使司衙门调拨的,有的是孙元化从登莱新军中调拨的,还有则是从土匪手中缴获的,土匪手中一般是没有铠甲的,能够拥有铠甲的土匪,事实上都是被官军围剿过,而且他们成功打败了官军,这才有可能有铠甲。
当然,也有可能像镇三山张怀仁一样,他是背靠莱阳张氏,利用张氏的工匠私自打造的,程世杰在别无选择的时候,只能使用这种质量参差不齐的铠甲,可是随着宁海军的甲械局成功生产出板甲。
程世杰就将宁海军将士的铠甲换成了统一制式,至于宁海军的装备,则半买半送的方式,送给了东江军将士,现在的宁海军将士装备是钢甲,就是由钢水浇筑在弧形模具中,然后趁着钢板没有完全冷却,再经过锻压机锻压,形成人体的弧形,这种板甲仅仅有六部分组成,却可以由肩至腹,将整个胸腹要害遮得严严实实。
所有板甲漆成黝黑色,更让傅宗龙惊讶的是,宁海军的无论是长枪兵、火铳兵、或者刀盾兵,腰间都挂着一柄狗腿刀。无论是长枪兵还是刀盾兵,人人都背着一具弩机。
傅宗龙看着宁海军的装备,顿时就明白宁海军为什么可以斩首建奴上万级,这种铠甲比朝廷兵杖局生产的破烂强得太多了。
特别是刀盾兵,他们不仅披着重甲,手中还持有一面一米四高,六十公分宽的重盾,这种重盾上面覆盖着一层钢板,重达四十余斤。在战斗中或者行军途中,对于士兵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可问题是,宁海军是骡马化行军,这个重盾牌,在行军途中,直接插在马车的厢壁上,就形成了马车的护盾,在必要的时候,用重盾加上支撑架就可以形成一道道盾墙,刀盾兵与长枪兵配合,让建奴再进攻一下试试?
“傅大人,孙大人,要不要让将士们演练一番,以便阁老考核?”
傅宗龙笑道:“演练就算了,老夫虽然已经老眼昏花,但是一支部队能战与否,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宁海军装备精良,从上到下斗志昂扬,显然是一支来之能战的精兵,你能在半年内练出这样一以精兵,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并没有什么难的,照搬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就行了!”
对于程世杰的敷衍之词,傅宗龙没有放在心上,孙元化也只是一笑而过。
别看程世杰号称宁海军的训练之术来源于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可事实上,宁海军训练之法,与春秋战国时期的吴起训练的魏武卒非常相似。
魏武卒是战国时期一支可怕的铁血劲旅,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魏武卒方阵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泰山,死死的压在山东诸国头上,令他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