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杰并不知道该不该给一支军队思想,作为一名扎根基层的机关干部,他却知道,该给工人队伍思想。
工人队伍也是有一个个工人组成的,特别是瀚钢集团的早期职工队伍,文化程度都不高,甚至来说,用现代的眼光去看那些老瀚钢工人,他们都没有作为合格工人的基本素质。
然而问题是,瀚钢集团却是在他们那一代人的手中发展壮大。有人多高级管理人员,特别是有留洋经历的海归,或者是在外企工作过的高管,他们都会坚持一个固执的观点,工人等于工具。
作为工具,应该有工具的觉悟,不应该有思想,有思想是非常危险的。然而问题是,当瀚钢集团掌握在这么一群海归高管手中,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声称是革除积弊,却把瀚钢人最优良、最光荣的传统给革除了。
从8年,到13年,这是中国经济高度腾飞的五年,然而却是瀚钢集团最黑暗的五年,不懂英语,没有高学历,统统没有升迁的机会,无数名拥有着二三十年,甚至三十多年优势的工人,被清除出一线职工队伍。
员工与员工之间,不准进行与工作无关的交流,自己只做自己的事情,与本岗位无关的事情,不得过问,更不得干涉。在这种海归派的管事下,瀚钢集团不仅仅没有得到有效的发展,甚至出现了产能、生产效率,生产质量严重的下滑。
在一小企业里,虽然说火车可以依靠火车头来带,一个动力强劲的火车头确实是有可能带着一个小企业得到飞速的发展。
然而,问题是瀚钢集团并不是小企业,这是一家拥着着三十家全资或独资子公司、涵盖了能源、化工、矿山、冶炼、精密仪器、自动化控制、特殊钢材等十一个行业,拥有着近四十万在册职工的大型集团公司。
光依靠领导层的精力和能力,是远远带不动这辆巨大的火车前进的,这样庞大的列车,不仅仅需要火车头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更需要全员的努力。
从企业,到军队同样也是如此。
这就是古代军队与后世的职业军队最明显的不同,后世的职业军队,并不会有动辄几十万元上百万的奖励,现在的程世杰给宁海军阵亡士兵的奖励标准是二十两银子,外加一百亩地。
这些地的价值,就高达一千两银子左右,哪怕眼下登州城的粮食价格高达每石八钱银子,一两银子仅可以购买到235斤(5克大米,如果按照后世299元每斤大米价格计算,现在明朝银子的购买力相当后世的72元人民币。
也有其他计算方式,套用这个基准计算方式,明末的物价,其实不算低了,例如(老程搬运一组数据
小麦:1石=81两*743=5748元/1888=32元/斤;
糯米:1石=112两*743=78882元/1888=418元/斤;
黑豆:1石=44两*743=3989元/1888=164元/斤;
黄豆:1石=535两*743=3768/18888=199元/斤;
绿豆:1石=71两*743=553/1888=265元/斤;
芝麻:1石=13两*743=91559/1888=485元/斤;
明朝的物价有的甚至比后世便宜多了,至少黄豆和绿豆、芝麻都比后世便宜。
再看看战马的价格。
上马:3*743=21129元;
关西上马:214*743=15722元;
中马:2*743=1486元;
关西中马:143*743=17149元;
下马:16*743=112688元;
关西下马:11*743=77473元;
基本上差不多,如果按照每两银子相当于743元计算,宁海军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子相当于718386元,也不算太离谱。
通过宁海军将士的兵变,事实上,这是宁海军将士思想上的进化。至少他们都形成了统一的认识,程世杰在,他们有好日子过,程世杰不在了,那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自主的思想,不见得一定对,但是,从是从零到无的突破。
以往所有的兵变,只有三种可能,要么缺军饷,要么没有粮食可以吃,要么他们活不下去了。
而宁海军的兵变,却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种,不为钱,不为粮,而了为了他们的主将,这其实是宁海军思想的萌芽。
这是一颗种子,这是他们自主的开始了思考。一支有思想的军队,是可以轻松碾压一支没有思想的军队。哪怕是他们的装备不如对方,哪怕他们的兵力不如对方,哪怕他们缺衣少食。
在毛文龙时代,东江军从来没有闹过兵变,哪怕他们没有粮草,没有装备,每天都会冻死很多人,也会饿死很多人。
那个时候,毛文龙已经赋予了东江军思想,他们要复仇,要收回自己的家园,这是他们思想,也是他们信仰。
在毛文龙死后,东江军的思想崩塌了,信仰也崩塌了,所以他们开始破罐子破摔。
宁海军的这颗思想的种子,会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在这个时候,就没有办法压下去了。
既然压不下去,那就只能缓缓引导。
引导,将宁海军的思想,从狭隘的个人崇拜,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在程世杰前往登州城的路上,一直在思想。
如何引导宁海军的思想。
随着一股寒风吹来,程世杰的大脑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骑着战马,跟着队伍缓慢前进的陈国栋,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陈国栋不像宋献策,宋献策会掩饰自己所思所想,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城府,周延栋也能这个本事,当然,在程世杰面前,无论是周延栋,还是宋献策,他们的内心,可以被程世杰看破。
因为饱受了歧视,宋献策真正的想法是,将昔日那些看不上他的人,以及歧视他的人,踩在脚下,抢了他们的累世之财,让他们的妻女在他身前卑微的乞求活命。
周延栋的想法是最普通的,那就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沈明遇在负气,他要努力,要奋进,要向他的亲爹证明:“老家伙你错了,你儿子就是比你强!”
张裕的思想更纯粹,那就是升官发财……
陈国栋呢,其实有也思想,只不过他的思想挂在了自己的脸上:“沈明遇外行,没有领导能力,张裕是一个毛头小子,我上我就比他们更强……”
“国栋,你上来!”
程世杰朝着陈国栋招招手道:“咱们谈谈!”
“是……大帅!”
陈国栋倒也知道现在不同以往,他直接将程世杰送给他的唐直刀,直接交给了马车的车夫。
“坐!”
程世杰拿着面前桌案上的茶壶,给陈国栋倒了一杯茶。
“心情不好?”
“没有?”
“是本帅没有给你升上一官半职?”
“不是!”
陈国栋望着程世杰道:“大帅,我……”
“你是一个好兵,有思想觉悟的好兵!”
程世杰道:“你知道本帅之前让你下去带兵,现在反而不让你去带兵了吗?”
“门下……不知!”
程世杰道:“这一次,本帅遭了暗算,差点就……这一次宁海军发动兵变,你也是出了大力的,虽然说,闹了一个大乌龙,让宁海军陷入了绝境,但,功是功,过是过,功和过抵不了,本帅也从来不搞功过相抵那一套,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但是呢”
陈国栋低着头道:“我的命是大帅给的,大帅随时可以拿回去!”
“我拿你的命做什么?”
程世杰端起茶杯,上抿了一口:“你的决定也没错,若不奋起抗争,本帅说不定就被人弄死了。没让你下去带兵,是本帅这里不踏实!”
程世杰拍了拍胸口:“现在咱们宁海军水师经过扩充,超过八千人了,骑兵从无到有,超过两千人马,外加原登莱新军那些人马,还有枪炮局,刚刚生产出来的二十四具迅雷铳,咱们宁海军现在人马突破两万人了,这两万余人马中,鱼龙混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的人跟本帅一条心,有的人跟本帅不是一条心,有的人是貌合神离,有的人则是虚委与蛇。本帅可以踏实得了吗?别说踏实,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陈国栋的眼睛瞪大:“这么严重?”
“你说呢?先说水师副将沈世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