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县,双山张家村,张家祖宅。
陈国栋正冷着脸,拿着布擦拭着一柄唐直刀。
在他面前躺着一具身穿华服的男性尸体,尸体的脑袋滚落在三丈之外的地板上,从脑袋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非常惶恐。
就在陈国栋带着宁海军新兵冲进张家老宅,将张氏四房重要成员抓住。张氏虽然是在张梦鲤时代开始崛起,但是张梦鲤却是十代,张怀仁的父亲则是十一代。张梦鲤是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进士,二甲五十七名,他的长子张嗣诚则是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进士二甲三十九名。
一门父子两进士,一时间被传为佳话。考进士可比后世考大学难得太多了,不是一个难度级别的。三年一考,一次性三甲录取三百多人。大明人口上亿,差不多是一百万中取一个。
张氏四房中,张梦鲤这一房最显赫,也是长房。其他各房之中,只有三房混得不错。
就在宁海军把张家的主要人员集中在大院里的时候,陈国栋还没有来得及审问程世杰的下落。突然间一名劈头散发的妇女突然冲出来,朝着其中一名被俘虏青年男子冲去,妇女手中还拿着一柄拆开的剪刀。
宁海军士兵进攻张氏祖宅,拿下这些人质,主要目的是换回程世杰,自然不会让这名妇女直接杀了张氏的人。
两名宁海军士兵拦住这名妇女,这才发现妇女其实是一个少女,看着非常狼狈,实际上年龄不大。
陈国栋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妇女,不少女像一头愤怒的雌豹:“奴要报仇!”
经过一阵痛诉,陈国栋这才知道,少女名叫单柔,本是外地江湖卖艺的江湖人士。河南人,一个月随着当班主的父亲,带着十三岁四妹单小侠。以及十几个师兄弟来到张家村,见张家村繁华,就开场卖艺。
单小侠从小练的肉骨功,整个身体柔韧性极佳,可以轻松将身体缩成一团,钻进一个瓮中。随着音乐的悠扬声,单小侠会从翁中钻出来,翩翩起舞。就在第一次表演的时候,四房张四公子张怀良看中了单小侠。
就硬抢了单小侠为妾,单柔的父亲和单柔的师兄弟想救出单小侠,结果被张家家丁发现,连张氏老宅都没有进去。单柔的父亲当时被打伤了,只想养着身体,莱阳县城告官,还没有去县城。
噩耗就传来了,别看单小侠年龄小,却性子刚烈,在张怀良想要强占单小柔的身子时,单小侠誓死不从,加上单小侠身上有功夫,这个被酒色掏空的张怀良反而没有得手。不过他有的是办法,就前让人将单小侠关于地牢,饿了几天。
单小侠手脚发软,四脚无力,就被张怀良强占了身子,单小侠用手抓花了张怀良的脸,并且趁着张怀良提裤子的时候,对他的子孙根踢了一脚。只是单小柔被饿得没有力气,这一脚不够大,没有将张怀良废掉。
不过,单小侠的行为却成功激起了张怀良的兽性,他让人将单小侠四肢打断,装进一个瓮里,然后在瓮下面升火,将单小侠活活煮死。
这些不算完事,张怀良还将单小侠的尸体挖去双眼,剥得赤条条的,挂在村口示众。
单柔的父亲去莱阳县城告官,但是莱阳张氏的势力太大,莱阳县城根本就不孱受理此案,看着闺女惨死,单柔的父亲告官无门,报仇无望,只好去趁着夜色,将单小侠的尸体解下来,准备安葬。
然而,乡勇发现后,朝着单柔的父亲以及十一名师兄弟放箭,十二人当场被射杀,随后乡勇将尸体以及单小侠的尸体扔在清河里。
单柔诉说完自己悲惨的遭遇,陈国栋道:“张家这么多人,少一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
程石愤愤的道:“就算将来义父知道了,也会理解你的!”
“那就……”
陈国栋出刀,连续砍了张怀良三十多刀,最后才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救命啊……”
一人上凄厉的女人惨叫声从后院方向传来。
陈国栋循声望去:“怎么回事?快过去看看!”
很快,陈国栋和程石来到后内院发出惨叫的方向,里面传来妇女人的惨叫声,更伴随着宁海军士兵肆无忌惮的笑声。
陈国栋也听过传闻,张怀仁他爹张嗣诚有十七房小妾,其中十六夫人、十七夫人无一不是人间绝色。更为关键的是非常年轻。
“咚……”
陈国栋一脚踹开房间的木门,只见轩敞的屋室里,一名身材妖娆的女子,一身亵衣,正爬在房梁上,几名宁海军士兵,搭着人梯,正准备抓这名女子。
有认识女子的张家家丁,赶紧道:“是十六夫人!”
张嗣诚第十六房小妾,是花旦出身,在宁海军冲进张氏祖宅的时候,她正在沐浴。宁海军士兵抓张氏的家人,主要是从外往里抓,只要出来逃跑,那肯定一抓一个准,如果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反而可以躲一阵子。
张氏祖宅比后世的乔家大院规模更大,拥有二十四栋大院,七十二栋小院组建成,里面拥有五六百间房屋,想要搜查完,还真需要一定的时间。
十六夫人听到外面传阵阵喧哗的声音,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还以为又处罚哪个不开眼的奴仆呢。
张氏对家丁、仆从和丫鬟异常苛刻,稍有差池,就会被抓起来打板子,这可不是单独处罚,而是集中所有的家丁、仆从以及丫鬟,以儆效尤。
等十六夫人洗完澡,穿着亵衣,还没有完全穿好衣服的时候,宁海军的士兵搜到了这里,他们新兵几乎大都是东江军的老兵,也可以说是和尚军,哪里见过大户人家的妻妾?
特别是十六夫人刚刚沐浴完,一身亵衣,别说没有见过世面的宁海军普通士兵,就连程石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
几名见色起义的宁海军士兵就一拥而上,只不过,十六夫人情急之下,超常发挥,居然沿着卧室的床,爬向了房梁。
不过房梁虽然高了些,面对宁海军士兵的人梯,还是可以上去的,也只是这些士兵不想要十六夫人小命,要不然,长枪一刺,弩箭一射……
“啊……”
十六夫人从房梁上跌落下来,精虫上脑的几名士兵,根本就没有发现此时陈国栋已经来了。
其中一名大黄牙,伸手抱住十六夫人。
“住手!”
在这个时刻,陈国栋的命令已经没有人听了。
陈国栋气得挥刀砍向这几名宁海军士兵。
“扑哧扑哧……”
毫无防备的几名宁海军士兵被陈国栋砍倒在地上,鲜血溅了十六夫人一身,十六夫人吓得就昏迷了。
陈国栋对见色起义的宁海军士兵痛下杀手,也是坚决地执行程世杰的命令。
早在程世杰制定军纪的时候,侮辱妇人是必死条款,哪怕是土匪犯了花案,在投降后,一样会被处决。
这不是程世杰有心理洁癖,也不是他要当圣母,而是这个口子绝对不开,他只要敢开这条口子,宁海军就会变成一支禽兽之军。
陈国栋杀了四名违反军纪的士兵,总算稳住了局势。
直到现在宁海军前总领在莱阳五了四名士兵,缺没有一名是被敌人杀死的,四人被处决的,一人意外死亡。
随着宁海军占领了张氏,开始针对张氏祖宅里的财产进行清点。
当一间间仓库被打开后,发现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一箱箱的银子,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还有牲口家禽。
宁海军士兵占着张氏老宅,一大批张氏家丁过来帮忙,经过半天的清点,宁海军在张家村张氏老宅里的缴获,初步清点了出来。
张家祖宅里共计存放着粮食十九万石六千三百多石粮食,其中十三万石是新收的麦子,两万余石大豆,八千余石大米,还有各种杂粮。
按照张氏一族六百余人,就算每人每年吃十石,也要吃上三十多年。
当然,张氏还有不少婴儿、老人,妇孺,他们根本就吃不了十石粮食,至于缴获的布帛,足足三万余匹各种布。
“那他妈的,这个张家真有钱!”
“都是黑心钱!”
负责统计的文书,其实是张家的西席先生,名叫林续宗。在宁海军冲进张家祖的时候,他就知道莱阳张氏完了。
当然,林续宗这个秀才以为是孙元化动的手,派出军队直接缉拿张氏族人。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因为灭一族,这样的权力需要皇帝首肯,知府虽然也有上奏折的权力,不过大明一百八十八知府,有远近亲疏。孙元化有这个权力,可以不经六部,直接将奏折递到内阁。这是巡抚的权力,而且内阁也不能阻拦,巡抚身为都察院的大佬,有权力弹劾内阁大臣。
巡抚在明朝是京官。
林续宗在第一时间就决定换一个东家,他倒是没有对武官歧视,反而认为可以通过这次事件,搭上巡抚衙门的线,趁机混一个出身。
林续宗第一时间投诚,陈国栋就给了他带着张家账房先生,在宁海军将士的监视下,展开钱财统计工作。
林续宗将缴获的物资统计薄,交给了陈国栋:“陈将军,统计结果出来了。”
陈国栋看了看数字,目瞪口呆:“张家有这么多银子?”
“这其实不是张家的所有财富,他们的财富大头,其实是……!”
“那是什么?”
“地!”
林续宗笑道:“莱阳县超过四成的土地是张氏所占有的,他们家里有七十多万亩良田,还有不少为了避税,投效的田地,算起来超过百万亩!”
陈国栋也是知道田地的价格,这些地可以值上千万两银子。
林续宗接着道:“张家还在莱阳、登州、莱州、青州、济南、东昌,南京和京城,拥有三百五十多间店铺,他们家里有佃户六万余户,将近三十万人!”
程石惊讶的道:“哎呀,这张家可比土匪有钱多了!”
“土匪算个屁啊!”
林续宗道:“土匪杀人用刀,张家杀人则用权,能一样吗?”
陈国栋看了看账薄,扔给林续宗。
“你说吧!”
林续宗想来,这个陈国栋应该是不识字,于是介绍道:“张家银库的银子,共有一千两百五十枚银锭,这是最近一个月内重铸造的,共计六万两千五百两,每一枚银锭上都镌刻了张氏的铭文,散碎银子共计一万七千九百余两,铜钱来不及数,我们直接称了重,共有三百多万钱!”
明朝一文钱就是三点七二克,三百多万就是十一吨多铜钱,十一吨多铜钱听上去很多,按照一比一千兑换,只相当于三千多两银子。
林续宗带着陈国栋进入银库里,偌大的银库里堆放着一颗颗硕大的不规则物体,有的黑乎乎的,也有的银光灿灿。
“这不会都是银子吧?”
林续宗笑道:“都是银子,这些黑乎乎的没奈何都有些年头了,这才是张家的大头!”
“这是什么?”
“没奈何,银冬瓜。小的六百斤,大的九百斤,最大的有一千多斤。足足五十七颗,这些银子,少说也有六七十万两银子,没有办法称重,只能估算,如果陈将军给林某时间,林某可以从他们的账里找到具体数字。”
“林先生,您不用查了!”
一名年老的账房先生怯怯的道:“小老儿知道,这些没奈何,共计四万四千六百斤,约合七十万四千九百六十两。当然,年头多了,这些银子需要刨除火耗,但是绝对超过七十万两银子!”
程石瞠目结舌。
陈国栋目瞪口呆:“这……”
程石道:“陈大哥,现在咱们怎么把银子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