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林就在天下闻名的琉璃塔后面,乃是大报恩寺历代高僧遗蜕舍利的存放之处,有几位苦行僧人长驻此地面壁参禅,同时也有守护之意。所以此地是大报恩寺的禁地,不说寻常香客,就是寺中僧人也不得入内,只有方丈主持和几位长老才有资格入内。正因为如此,这儿在平日里显得异常冷清,让独自走入其中的齐玄素十分显眼。.
不过齐玄素依仗境界修为如入无人之境,避开了苦行僧人。东皇遇袭之后,道门就对大报恩寺进行了一次全面清洗,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隐士高人了,虽然齐玄素还不是伪仙,但避人耳目已经足够。
穿过塔林之后,豁然开朗,是好大一块开阔地,这儿山势颇为平缓,可以眺望金陵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冷寂阴森的塔林之后,竟有这样一块碧草鲜花地,这里还有一间茅屋,屋前有竹制桌椅。
这是虎禅师的故居。齐教正已经等在这里,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甚至还准备了一壶茶和两只茶杯。
齐玄素走到齐教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齐教正端起茶壶给齐玄素倒茶。
齐玄素用手扶了下茶杯,以示对前辈的尊敬:「让万妙真人久等了。」
「久等谈不上。」齐教正说道,「这里风景不错,倒是让我偷得浮生半日闲。」
齐玄素没有说话。
说起来,齐玄素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还有很多人猜测他与齐教正有什么关系,可齐玄素一路走来,偏偏与这位万妙真人没有太多交集,今天还是两人第一次深入接触。
虽然两人很和气,但这次会面的起因实在谈不上愉快。
齐玄素并不想与齐教正结仇,所以他不急于开口,不想表现得太过强势。
齐教正抿了一口茶:「我想,天渊应该有很多事想要问我才是。」
齐玄素双手拢住茶杯,左右转动:「是这样的,我与齐师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齐师兄曾经提过齐浩然的事情,他说细论起来,他该叫齐浩然一声堂叔,只是这位堂叔不提也罢。他也没想到齐浩然还有个弟子在人世。」
「这个弟子就是说我了,我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便问齐师兄:‘你是齐家人,那我师父也应是齐家人,齐家是全真道中的大族,他怎么成了正一道的道士?齐师兄回答说,齐浩然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齐浩然理亏。」
「关于这件事,我曾问过万妙真人,那是在紫微堂的‘翡翠原,当然不是拜师典礼,那时候王教鹤还是参知真人,我与王儋清起了冲突,万妙真人也在场,万妙真人应该还有印象才对。当时万妙真人回答我说不知道齐浩然。后来,在婆罗洲,因为生意上的来往,我与齐道友有些交情,也曾问过她,可她同样不知情。」
「在我看来,齐道友的不知情,应该是真不知情。至于万妙真人的不知情,多半就是有难言之隐了。现在,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想再问一次万妙真人,齐浩然到底是何许人也?」
齐教正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中。
齐玄素也不催促,只是望着
微微荡漾涟漪的杯中茶水。
两人之间只有茶水的白色雾气袅袅。
平心而论,齐玄素想要问什么,齐教正是有所预料的,并不意外,只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仍旧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深不见底,他也不敢说完全知道。
如果不是齐万归,那么他绝不会跟齐玄素谈起此事。
过了许久,齐浩然终于开口道:「你师兄没有骗你,当时也没必要骗你,齐浩然的确是我的堂弟。」
齐剑元不是齐教正的儿子,齐教正是齐剑元的伯父。不过父亲也好,伯父也罢,这个堂弟是可以确定的。
齐玄素紧接着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么齐浩然为什么会离开全真道,而成了正一道的道士呢?」
齐教正已经下定决心,便也不再犹豫,回答道:「这就是一段陈年旧事了。而且对于齐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总共六人,除了我、暮雨、剑元的父亲之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人因故早亡,还有一人很少参与家族事务和道门事务,最后一人便是现在被北辰堂定性为对道门不忠诚的齐浩然了。」
「最早的时候,我身为兄长,对这个兄弟寄予厚望,因为其他兄弟志不在道门,剑元还是年轻,我希望有一个兄弟能成为我的臂助,而这个最年轻的兄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在他的身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为他铺平道路。」
「最开始的时候,他倒也没有让我失望,不过这是个烂俗的故事,待到那个女人出现,一切就开始脱离了我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