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而落座,略作寒暄,谢林渊意态随和,伸手指了指谢步英:“天渊,日后若是在帝京之外遇到了,少不得要你照拂帮衬一二。”
谢步英虽然已经成婚,但还只是翰林院庶吉士,这是个短期职位,从新科进士中选择有潜质之人担任,是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的职责,同时还会派遣内阁重臣为教习,对翰林院庶吉士进行教导,可谓是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毕竟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说起来,谢步英刚刚成婚不久,又金榜题名,可谓是小登科后大登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只是相较于齐玄素,还是差了少许。
翰林院庶吉士固然清贵且前程远大,可毕竟只是刚刚步入仕途,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大玄朝廷抵制幸进,尤其重视外放地方为官的经历,也就是宰相起于州部,想要贵为宰辅,无论什么出身,都要从底层做起,所以想要入阁,一般需要有两到三次外放为官的经历,县一级因人而异,可府一级和州一级却是必经之路,总之就是中央到地方,再从地方返回中央,如此螺旋上升。
文官不比武官,二十岁、三十岁的将军常见,二十岁、三十岁的宰相却很少见,除非有大的战事,总要慢慢熬资历,五十多岁入阁已经算是年轻,四十多岁都有幸进的嫌疑。
齐玄素就不同了,他虽然是道士,但因为各种“战事”,其升迁轨迹却像是武官,因为屡立“战功”,所以升得飞快,基本是能耐多大,就升多快,纵然有停年制度的限制,也能强行破格提拔。如今已经是四品实权主事,下一步便是三品副府主一级。
这也与道门和朝廷的体制有关,道门并不接触普通百姓,不牵扯民生等大事,更多是商贸和兵事,纵然年轻一些,没有底层经历,只要天赋足够,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就如冠军侯,二十岁便封狼居胥,与他有没有底层行伍经历并无太大关系。
可朝廷不一样,关乎到千千万万百姓之生计,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是没有足够的底层经历,不知百姓之艰,不知世道之现状症结所在,不知官场上下之运行规律,没有足够的经验,很容易想当然,或是施政飘在天上,或是被底下的人肆意欺瞒,所以还是老成持重为好。
待到齐玄素升了三品,谢步英可能还是一个五品左右的中层官员,外放地方,若是刚好与齐玄素同在一地,自然少不得要齐玄素照拂一二。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谢林渊再高,也是远在帝京,不如眼前的助力实在。
齐玄素道:“不敢当,还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吧。”
谢林渊笑了:“进步,你们这些道门之人总是能弄出一些新词,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没听过,听不懂,你们还要在背地里嘲笑我们粗鄙。”
齐玄素道:“谢先生说笑了。”
谢步英却是有些惊疑不定,看两人言谈,俨然是旧相识,他竟是不知道叔父何时与这位齐法师有了交情,那么这次冷翡苑的事情……
齐玄素看了眼谢步英,轻声道:“我此番前来,是因为家慈的事情。”
谢步英又是一怔,他听说这位齐法师出身万象道宫,无父无母,怎么又多了一个家慈?难道那个关于蜀州齐家的传言是真的?
谢林渊却是知道齐玄素口中的“家慈”与齐家无关,说的就是七娘。毕竟严父慈母,“家严”便是父亲,“家慈”便是母亲。
谢林渊点了点头,然后冲谢步英使了个眼色。
谢步英立刻起身告辞离去,心中疑惑重重。
很显然,叔父早就与这位声名在外的齐法师相识,而且与齐法师口中的“家慈”还有关系,要知道这位齐法师背后可是盘根错节,帝京道府的石副府主,玉京的东华真人,还有正一道张家,这说明谢家早已上了道门的大船,甚至已经参与到道门大掌教的争夺之中,可他却对此毫无所知,这让一直顺风顺水的谢步英有些泄气,那个齐法师比自己还小几岁,已然能参与到这等机密大事之中,策划于密室,传令于天下。可他就只能当个局外人,难道自己在叔父的眼中就是个孩子,如此不堪大用?
谢步英离开之后,谢林渊问道:“七娘怎么说?”
齐玄素道:“清平会这次的任务是全力牵制‘客栈’,所有在京人手全部出动,正好是新仇旧恨一起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