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
从邯郸王城发来文书,传遍整个赵国上下,如今秦国攻赵,一应粮草辎重当有邯郸中枢给予统一调遣,虽有战时条例,可……以此文书为上。
消息传来,井陉口大军幕府之内,李牧静立于沙盘之侧,看着南北两路赵军再承受的巨大攻击,看着王翦仍旧一动不动。
燕国虽有助力,可……燕丹有文书代价落下,欲要赵国割让巨鹿东北八城,才肯继续助力,此事……被郭开一口回绝。
如今,燕国之兵已经归于燕赵边界,不为助力。
南路杨端和大军,原本有着魏国大将军嚣魏牟陈兵漳水的十五万魏武卒,可……秦国一策,漳水之侧的十五万大军有近半归于楚国之旁。
此等种种,南北两路赵军统领回报,若不再有援军,则……城池难守,秦将李信与秦将杨端和真的要成就南北夹击之策略了。
而今,邯郸又下发那等文书?
所为何意!
李牧深知!
“大将军,百家传音,或可援助南北两路大军,或可坚持长久一些。”
未几,司马尚身披重甲,腰腹长剑,大踏步行入幕府之内,面上带有一丝喜意,看向大将军,虽然只是坚持的长久一些,可也是好消息不是。
“邯郸那里可有回应?”
自己已经下发了多道文书前往邯郸,欲要中枢助力,从邯郸大营与巨鹿大营出兵助力南北两路赵军,可……仍旧没有半点生息。
“这……,邯郸之语,大将军身为赵国统军主将,欲要调兵,自当返回邯郸,坐镇大将军府邸,将印下发,举国将军,自无不从。”
呼吸间,司马尚面上刚才还存在的一丝喜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难看之意。
邯郸之意,无疑欲要大将军亲自前往邯郸,可……如今的邯郸能去吗?
百家于此,早就有警醒了!
若然大将军真的要前往邯郸,一切就危险了。
可如果不前往邯郸,南北两路赵军的危局难以解开。
无疑又是一个死局。
……
又是半个月过去,南北两路赵军越发难以抵抗了,李信大军与杨端和大军攻势很是凶猛,不日将会是立春,百家虽援手,不过延迟破城之日罢了。
“大将军,赵王特书!”
寒冰之意渐渐消散,李牧仍旧在井陉口不住巡逻,待在幕府之内,自会令自己感觉到憋屈无比。
未几,亢奋的禀报夹着急骤的马蹄飞上了高冈,是随身副将司马尚亲自来了。
行军数十年,军中最为信任者,唯有司马尚。
“何事?”
李牧仍旧跨身在马匹之上,巡逻冬雪化开的井陉口,一切都是欣欣然,本该充满生机与活力的。
“王书在幕府,特使韩仓秦至,言语赵王欲要相召大将军商议军策,会战秦军!”
司马尚面上不住的有些惊喜,数月来,一直都是大将军传递文书入邯郸,如今终于有文书主动的从邯郸之内传出,还是特使韩仓亲自。
韩仓虽为奸佞,可其身份不俗,由不得司马尚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之意。
“韩仓?”
对于那人,李牧不陌生,对于韩仓,也并不喜欢。
“是!”
“韩仓言语,郭开已经派人前往燕国和魏国、楚国,纵然割让城池,欲要促成合纵,以为联军攻秦!”
司马尚面上仍是有着笑意。
虽不知真假,可……邯郸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你信吗?”
然,数息之后,李牧随意的说着。
“这……,大将军,我军受困于秦军,如今之计,末将以为,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马尚也知道可行度不算大,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依你之言,李牧当奉命入邯郸,同大王商议军策?”
李牧怅然道。
“……。”
“大将军若有脱困之策,或可……不奉命!”
司马尚闻此,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很是艰难的回应着。
李牧也勒住手中马缰,回首静静看着司马尚,默然许久。
邯郸之内,自己不相信郭开,不相信韩仓,不相信赵王!
那般龌龊君臣果真有抗秦保国之心,岂能一岁的时间将数十万大军丢在前线不闻不问?
今日若真心要与秦军会战,便当亲赴军前激励将士,如同当年秦国昭襄王亲赴河内为白起大军督运粮草一般。果真如此,郭开大王纵然此前有罪,李牧夫复何言!
召李牧入宫而商议会战,能是真心会战么?
无论李牧如何不精通君臣权谋,李牧至少清楚地知道,赵国的许多要害人物都因为入宫而面目全非或泥牛入海。
春平君入宫,柱石一般的元老沉默不语。
邯郸大营将军赵葱也是如此。
巨鹿大营的颜聚如此。
邯郸王城那里,在己身眼中,早已化作一道深不可测的陷阱,若然走进去,怕是真如百家传言,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