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的关键……”约瑟夫玩味这几个字,“杀一个皮塞尔不会左右局势,因为对平等会造成致命威胁的几个兵团仍然驻扎在这里。所以你指的关键,并非单单是刺杀皮塞尔,而是在刺杀他之后,由我统领兵团,给你们提供便利甚至是投靠你们。”
约瑟夫能以平民背景成为骑兵团团长,其敏锐力也并不逊色于武力,一眼就看破了阿德尔的真正目的。
不过阿德尔本身也没打算隐瞒,在简单试探后他就大胆地开始向约瑟夫透露信息:“没错,我希望在解决皮塞尔后,你能带领这三个兵团投靠平等会。”
“这不可能。”约瑟夫极其果断地拒绝,“第一,要真想杀皮塞尔不难,但我这样毫无背景的人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皮塞尔看中我的能力,力排众议硬把我扶持上来的,没了他先不用说接替他,说不准我连骑兵团团长的位置都保不住。第二,就算紧急情况下我被政府委以重任,成为了将军,统领这三个兵团,也很难用我在军中的威势改变他们的想法。第三,就算我能带着他们投靠你们,可这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别忘了莱泽因里还有两个卫兵团,莱泽因外面还有近百个兵团。”
“你说得对,不过我当然是已经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才来找你的。”阿德尔逐条给出他的解决办法,“第一点你无需担心,军中权贵确实不少,可威望能达到你这样程度的还没有,而且等平等会高调刺杀完皮塞尔,将军这个位置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成为平等会新的靶子,他们非但不会把你踢掉,反而会立即把你推上去。”
“然后呢?”
阿德尔接着说道:“第二点,平等会依然会协助你。人人生而平等,应该拥有尊严的思想可以席卷莱泽因、全世界,没理由在军队里行不通。我相信只要是人,只要身处在不公之中,就会向往光明。”
“没那么简单,军队管制严格,不像民众松散,平等会思想的席卷一定会被察觉到,而我会是首要被调查的人。”约瑟夫摇了摇头,感觉可行性不高。
“如果是暗中渗透进去那绝对不行,但平等的思想若是以不可阻挡的态势横扫而过,谁又能挡得住呢?”
“然后呢?”约瑟夫暂时搁置了第二点。
“第三点最不是问题,因为我们同样了解局势,现在让你们明面上倒戈弊大于利,唯有你们维系表面上的稳定,暗中和平等会加强联系,慢慢架空、蚕食、颠覆了弗朗索瓦的统治,才是最安全稳妥具备可行性的办法。”阿德尔道。
约瑟夫沉默了。
阿德尔不着急,就静静地等待他把这些想清楚了,有什么问题、疑虑都尽早解决。
“我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约瑟夫困惑地盯着阿德尔,“你为什么会这么放心地把这些说出来?你就不怕我表面答应你,实际上和政府联手设局覆灭了平等会?”
“我说过,在见你之前已经暗中调查过你了。根据掌握的信息,我相信你没有变过,你会同意的。”阿德尔从衣兜里掏出根雪茄,先给约瑟夫递了一下,“还抽么?”
“抽。”约瑟夫接了过来,用火柴点燃。
阿德尔又掏了根半截的,点着吸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和他姿势差不多的约瑟夫:“你没变。”
“呼……”吐出一口烟雾,约瑟夫的神情还很凝重,“你掌握了什么信息?能断定我不会反手把你推入深渊。”
“二十多年来,你始终没有停止过给在那场战斗中被皮塞尔害死的同志们家里寄钱。这件事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你也就这么让自己清贫着坚持到了现在。你在军中威望极高,不止是战绩斐然,还因为你体恤部下,赏罚分明,不以出身对任何人设下偏见。你把手底下的人都当人看,不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所以他们给你回报,敢打敢拼……”阿德尔指出约瑟夫做过的事,和他的行事作风。
“这些就是你的理由吗?”约瑟夫好似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轻微摇了下头。
“这些足以说明你是一个在乎他人感受的人。现在在你面前有一个选择,可以让你带领着你的手下做更有意义的事,甚至是更有意义的牺牲,去为了自由而战,为了自己而战,而不是做政府的工具,死得无声无息,就像一只蝼蚁。没人该是蝼蚁,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这条命不该被任何人剥夺!践踏!利用!”说到后面,阿德尔咬牙切齿,语气不断加重。
约瑟夫很清楚,阿德尔后面所指,既是当下三个兵团的士兵,也是二十多年前他们连那些年轻的战士。
“你不恨我吗?”约瑟夫带着惭愧问。
“不恨。”阿德尔叼着雪茄道。
“为什么?当初我是行动唯二的知情者,我如果当时勇敢一些把真相说了出来,或许死的就只有我,而不是你们上百号人。”约瑟夫不能理解阿德尔,他刚刚其实是做好了被阿德尔质问、殴打泄愤的准备。
“说实话,以前恨。”阿德尔深吸了一口气,“刚逃出生天的时候,我恨透了你。我在战场上救过你那么多次,我以为我们亲如手足,可你却狠下心和皮塞尔一起把我们一连所有的人都害死了。”
约瑟夫低下了头,无法与阿德尔对视。
“但后来理解了……我指责你的时候,自己不也是懦弱惧怕得没有反抗么?没有在战场上就站出来还原真相,和皮塞尔讨要说法。我只是装死,我只是逃到了最远的地方……所以我理解你,也感激你能在最后那么危险的时候愿意救我,而不是把我杀死,让秘密永远尘封。”
“……我对不起你们,一连上百号兄弟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约瑟夫的良心每天都在饱受煎熬,正是这份煎熬让他始终没有变过,永远是那个心怀愧疚的小连长,“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做些什么,但一想到你生死不明,皮塞尔权势滔天,我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翻不起任何的风浪,就只能打消念头继续这样活下去。”
“你的想法是对的,与其贸然的以卵击石,还不如忍耐下来等待最好的时机。”阿德尔觉得他和约瑟夫等到二十多年后,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复仇之路。
约瑟夫眉头没有舒展,看着却有点像是看开了:“这一切可能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现在就是这二十多年来最合适的复仇机会。”
感受到约瑟夫的意向有变化,阿德尔的心里把握加大了一分:“对,要他为白白牺牲的兄弟们偿命,也要把他的价值最大化。”
“杀了他,对我而言即是终于放下了过去。”
“二十多年前你做的那个选择不一定对,也不一定错,现在又有新的选择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希望我们都有所作为。”
“我可以做。”
关键的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