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钟声响起。
皮雅芙抬头看钟表:“都五点了,维拉克和基汀同志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咱们就先聊到这儿吧。”
“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反正都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罗斯起了身。
“行,那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
“晚安。”
“晚安。”
一行人在皮雅芙的办公室里聊了快一个小时后,纷纷离开。
皮雅芙带着维拉克和基汀到了宿舍楼,那里有两间提前为他们备好的屋子。
“钥匙你们找楼里值班的负责人去要就行。那你们就抓紧休息吧,我的办公室在哪你们也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聊。”皮雅芙把两人送到了宿舍楼下,便匆匆离开。
“老师,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皮雅芙离开后,维拉克没和基汀直接进去,而是找了个理由想离开。
“好。”基汀一句也没多问,独自走进了宿舍楼里。
看着基汀进去,维拉克转过身环顾周围,最终在一边厂房的墙边,看见了一直等候自己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皮雅芙的办公室直接说了?”维拉克确认没有人看着自己后,走上前去询问一直跟着自己的伊丽莎白。
“感觉当着他们的面说或许会不太妥。”伊丽莎白没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我在读莱泽因艺术大学的时候,有个叫齐怀特的同学。他前阵子也加入了平等会,在宣传部里画宣传海报。本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最近他找到了我,想让我和你带个话,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维拉克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齐怀特有什么目的。
伊丽莎白双手放在身前,抬头看着疑惑的维拉克:“你认识阿德尔吗?”
“阿德尔?”维拉克皱起眉头。
“就是以前戴曼斯监狱的监狱长,谢里夫·阿德尔。”
“我当然认识他……怎么?他和这个齐怀特有关?”
“是的,阿德尔是齐怀特的叔叔。”伊丽莎白说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齐怀特加入平等会后,阿德尔似乎是有所察觉,就找到了他,想拜托他联系你见一面。但是齐怀特不认识你,知道我和你打过交道后又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他就装傻充愣,不和阿德尔透露任何信息。”
维拉克忽然有些恍惚:“阿德尔……回莱泽因了?”
“嗯。听齐怀特说,你带领犯人们越狱之后,阿德尔奉命抓回去了一批人,然后没多久就被撤职,回到了莱泽因。”
“阿德尔……”维拉克稍稍仰起头,看着星空沉思。
距离他越狱出来都快过去半年了,以至于要不是今天伊丽莎白冷不丁提到阿德尔,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么一个冷酷的,不知什么原因宁愿和司法部部长的儿子作对,也不愿离开戴曼斯监狱的人,见自己这么个毁掉了他心愿的人是为了什么?
报复?
政府抛出的诱饵?
“齐怀特可靠吗?”维拉克认真询问。
“……你是觉得……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敢随便开口说他究竟可不可靠了……”看维拉克这么严肃,伊丽莎白生怕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出了什么差错。
“阿德尔现在和政府没有关系了?”
“齐怀特说监狱出了这么大的事,再加上司法部部长的儿子也死了,所有的责任都摊在了阿德尔的身上,他已经被政府抛弃了。”
维拉克思索着:“齐怀特在哪?”
“也在这里。”
“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去找他问问。”
“现在?”
维拉克好不容易升起的困意被阿德尔这件事冲散了不少:“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我现在也没心情睡觉。”
“他和你在同一栋宿舍楼里,你问里面的负责人,应该就能找到了。”伊丽莎白道。
“好,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说。”维拉克同伊丽莎白告别,到宿舍楼里找负责人拿到了自己房间的钥匙,顺便问清了齐怀特所住的房间,而后先回自己房间把基汀叫了过来说明了情况。
“阿德尔找你……”基汀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想不出来阿德尔有什么心思。
维拉克坐在椅子上揉着鼻梁,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担心齐怀特同志已经暴露了,然后政府在利用阿德尔和齐怀特的关系,试图引我出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基汀提出新的问题,“只不过,政府为什么觉得能用阿德尔引你出面?我们在监狱里虽然和阿德尔合作过,但那只是为了逃出监狱,和他并没有更加深厚的联系。”
“那会不会是阿德尔也被蒙在鼓里?政府怀疑我们越狱有他的帮助,故意把他弄回莱泽因悄悄监视?”维拉克提出新的设想。
“那阿德尔自己找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基汀问。
维拉克愣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荒诞的可能:“难不成他想加入平等会?”
“……还是问问齐怀特吧。”基汀放弃了乱猜。
“我去把他叫过来。”维拉克说着就起身出门。
“这么晚了,要么——”
“我们还不清楚阿德尔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那就不得不以最坏的情况揣测,既然有可能是政府知道了齐怀特同志的身份,试图引我们露面,这件事就必须尽快解决。”说完,维拉克找到了齐怀特的房间,把还在睡觉的齐怀特叫醒,拉着他回到了自己房间。
“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原本被突然吵醒还迷迷糊糊的齐怀特在看到来人是维拉克和基汀后,立马清醒,“你、你们是因为我叔叔阿德尔的事情找我的吗?我本来还想晚上和伊丽莎白她们一起迎接你们回来的,但是太累了就没……”
坐在两侧的维拉克和基汀打量着长发披肩,身材矮胖,带着副小眼镜的齐怀特。
“你确定阿德尔是你叔叔?”维拉克看不出来高大魁梧的阿德尔和眼前这个还睡眼朦胧搞不清情况的小子是亲人。
“他是我叔叔。”大鼻子,看着稍微有点憨傻的齐怀特道。
“请坐。”维拉克示意齐怀特坐下说,“麻烦你仔仔细细把来龙去脉讲一遍。”
齐怀特坐在了维拉克旁边:“是这样的,我叔叔他大概两个多月前就回到莱泽因了,我们陆续有过几面之缘,但他猜测我是平等会的人,还让我帮着联系你的事情,是一个星期前才发生的。当时他突然去我家找到了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对我身份的猜测,然后也没有强迫我,只是说可以的话,帮他把话带给你。”
“什么话?”
“就是他想见你,和你聊一聊。”
“没了?”
“没了。”
维拉克看了基汀一眼,基汀又问道:“阿德尔现在在做什么?”
“他看着太杀气腾腾的了,所以找不到工作,靠着以前攒下的钱过着很拮据的生活。”齐怀特道。
“他怎么看出你是平等会的人?”
“他说他在街上看到平等会散布的宣传画和我的风格很像,又偷偷跟踪了我一段时间,发现我最近行踪比较不正常,就怀疑了我……天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们都没把我的公开作品和宣传画联系在一起过……”齐怀特自己都在费解阿德尔是怎么看出来的。
维拉克和阿德尔打过太多次交道,对阿德尔有很深的了解:“你叔叔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他能看出端倪不算意外,就算之前只是推测,但和你见面聊过之后,他一定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怎么会……我一直装傻充愣的,没和他承认我是平等会的人。”齐怀特自认为自己伪装得不错。
“你骗不过他的。”维拉克不对齐怀特报以期望。
“那……怎么办?您是见他还是不见?”齐怀特站在中间很头疼。
维拉克一手撑着下巴:“我不是克里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吗?”
“对,平等会那么多人,想堵也堵不住,而且看上去干部们也没有要堵的意思,所以这件事慢慢就传出去了,现在政府和市里的居民都知道了。”
“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维拉克直视齐怀特。
“您是指……”
“你叔叔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似乎还和政府联系着?”维拉克问这话只是象征性问一问,像阿德尔那样的人,如果真的和政府有联系,根本不会被齐怀特发现。
齐怀特挠了挠头:“嘶……他这个人本来就孤僻古怪,我感觉他几乎不和人打交道。至于政府,他当时担下了那么大的责任被撤去职位,应该是没有再联系了吧……我也说不准,您可能在担心我叔叔他和政府有什么阴谋,我也是因为顾虑这个才啥也没和他说等着您回来……”
果不其然,齐怀特没说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他是一个新加入平等会的成员,而且只在宣传部里画画,想让他有出色的观察能力和思考能力也很为难他。
“他在哪居住?”维拉克决定自己来做些什么。
“东区那边。”
“那边最近查得严吗?”
“还行,东区北区南区差不多严,西区最严。您是想亲自过去看看吗?我感觉不太行,这太危险了,而且还不确定我叔叔究竟是不是和政府有什么阴谋,我觉得吧您还是得——”
维拉克打断了齐怀特的话:“我没有说要过去。”
“啊……好的。”
“先派人监视他看着吧,你这段时间也不要和他接触,避免泄漏平等会的位置。”维拉克想着对策。
齐怀特也是这么打算的:“明白,最近我就住在这儿,不回家了。”
“一般人监视他,我感觉会被他发现,这件事得和伯因、莫莱斯他们聊聊,派出一些靠得住的人。”基汀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我们得按最坏的可能去做准备。”
“明白。您先去休息吧。”维拉克意识到他们熬得实在是太晚了,基汀有点撑不住了。
“没事,只是打个哈欠而已。”基汀摇摇头。
意识到这事暂时也没个结果,自己刚回来不可能马上就做出些行动,维拉克决定先松一下,避免基汀跟着自己超负荷运转:“这事不着急,急也没有用,和阿德尔这样的人交手越谨慎越好。等休息完去找伯因、莫莱斯他们说一下这件事,让他们先派人盯着,把情况查明再做应对就行。”
“我猜会议室里,伯因、莫莱斯、温斯顿他们还在聊着。”基汀靠着椅子,难掩疲惫。
“是,咱们会里的人都这样,尤其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干劲,这个点肯定还在聊,说不准还能聊到中午。”维拉克笑了笑。
平等会里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要是现在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过去找他们。”基汀道。
“行了,您休息吧,我带着齐怀特过去一趟就可以,反正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了,伯因、莫莱斯他们派人盯着应该会有个结果。”维拉克不管基汀,自己先起了身,“齐怀特同志,跟我走吧。”
“好。”齐怀特已经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尽管起得有点早,但精神头还是蛮足的。
看着维拉克带着齐怀特出了房门,不给自己跟上去的机会,基汀抿起嘴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平等会里这群在生死间建立起深厚默契的人,都对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
维拉克和齐怀特来到会议室门前时,发现门缝里往出迸着光,这说明伯因、莫莱斯、温斯顿三人真的还在里面。
“咚咚咚。”维拉克敲了敲门,“是我,维拉克。”
“请进。”会议室里传来伯因的声音。
维拉克推门而入,带着齐怀特走了进去:“还聊着呢?”
“是啊,太精彩了,温斯顿同志有着天才一般的想法,不对,他就是天才!”莫莱斯看着很兴奋,止不住地夸赞着。
温斯顿听不懂莫莱斯说得布列西语,但隐隐能感觉他的意思,连忙摆手。
“怎么了?维拉克?”伯因看向维拉克身后的齐怀特。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齐怀特同志,在宣传——”维拉克介绍起身后的齐怀特。
“我认识!一位新同志,在宣传部,好像是负责画宣传画的,对吧?”莫莱斯抢在维拉克之前说了出来。
“对对对。”齐怀特没想到莫莱斯还记得自己,激动地与响当当的大人物们打招呼,“伯因会长好!莫莱斯副会长好!这位就是温斯顿同志了吧,你好你好!”
温斯顿与齐怀特握了握手。
“情况是这样的……”维拉克待齐怀特和三人打完招呼后,把阿德尔的事情,和自己在监狱里和阿德尔打交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和基汀老师商量了一下,安全起见还是最好先派人监视阿德尔,同时调查一下情况。”
“嗯,这么个节骨眼,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万一真是政府的诱饵,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还不知道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莫莱斯听完神色一凛,对这位难缠的前监狱长很是重视。
“白天就派人去吧,早点把隐患掐掉。”伯因道。
莫莱斯点了支烟:“嗯,那就让迪亚兹带人过去,他办事我放心。”
“那就交给你们去解决了,不过我建议先不要轻举妄动,盯着就好。要是有威胁该铲除铲除,要是没有危险,我去见他。”维拉克提醒道。
“你有想过一个监狱长找你是为了什么吗?如果他真的单纯自己想见你,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想报复,因为你的越狱毁了他的生活,可报复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莱泽因里约见你呢?”莫莱斯感觉维拉克和阿德尔之间可能有什么没说出来的秘密。
“我不知道。”维拉克巴不得现在就知晓缘由,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觉得,只要他不是政府的诱饵,那找我就不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