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目视伊丽莎白离开,维拉克深深看着面前的墓碑说不出话。
当初科林中枪之后,他放弃了愈发渺茫的逃离希望,选择停下车拜托追捕自己的政府人员抓紧时间把科林送去医院。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天真单纯的大男孩了。
现在他的手臂还有隐隐的触感,好似中枪吐血的科林扯着他,劝他别停下。
好像只是一个走神,一个恍惚,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冰冷的坟墓。
维拉克有点难以接受,他蹲下,轻抚着墓碑,沉声道:“科林,对不起……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克里斯,是另外一个借着克里斯身份欺骗你、害死你的人。”
墓碑无法回话,死去的人就真的死了。
“我……”维拉克停顿下来。
和一个死人说再多的道歉,进行再多的辩解都没有意义,他听不到,他也无法活过来,一切已经发生,发生就无法逆转,只能去承担。
“当初骗你的五十多万金克,我花掉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交给了平等会,算是等于交给了你的朋友克里斯。”半晌,维拉克只说了这么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把我当做克里斯,因为我会去做和他毕生追求的一样的事业,他没有做完的,我会替他完成。”
实际上他很抵触再被叫做克里斯。
他无意顶替克里斯的光环,无意磨灭真实的自己,为了迎合,为了各种目的、利益变成另一个人。因此,他这段时间以来都在试着艰难地脱离出来,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此时,他倒希望科林继续把他当作克里斯。
这样,这个大男孩就不会失望,会继续天真下去,觉得自己是为了自己的挚友而死,而不是一个骗子而死。
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维拉克的心里也就会好受一些。
“呵。”说完这些话后,维拉克自嘲一笑。
这些东西好像都没有意义,更像是自我安慰,只可惜他只能憋出这些。
“……我会和平等会一起创造新世界。”驻足许久,维拉克最后又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而后扶着墓碑起身,打算离开。
他环顾四周,正准备找到伊丽莎白一起坐车回去,和莫莱斯筹备一下晚上的会议时,意外发现伊丽莎白在不远不近的另一座墓碑前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那是谁的墓碑?
还有谁葬在了这里?
维拉克猜测伊丽莎白主动前来,并不是为了见他一面,和他说一些事情,而且为了顺理成章地来这里见那个人。
他走上前去,看伊丽莎白没有抽泣,脸上却挂着两道泪痕:“怎么了?”
“没事。”伊丽莎白简短地回道。
“这是谁?”维拉克看向那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很是奇怪。
英特纳雄耐尔。
国际。
怎么会有人起这种名字?
“这是克里斯的墓碑。”伊丽莎白盯着墓碑上的字道。
“克里斯?”维拉克的瞳孔微缩。
“一座空墓。”伊丽莎白擦了擦泪水,解释道,“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也无法用他的真实姓名来刻碑,只能借助这样一座空墓来纪念他。”
“那为什么要叫英特纳雄耐尔?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维拉克反复看着墓碑上的字,他自认为自己很是了解克里斯了,但还是对克里斯的墓碑上用这样一个假名感到费解。
“他曾写过一篇诗,诗就叫做英特纳雄耐尔。”伊丽莎白说完,转身向车子走去,“走吧,你看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维拉克搜集到的关于克里斯的资料里,没有关于《英特纳雄耐尔》这篇诗的内容,他正想问问伊丽莎白这篇诗究竟写了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伊丽莎白就快步离去了,大概是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露出凄惨。
“你先去吧。”维拉克没急着和伊丽莎白离开。
他万万没有想到,克里斯居然也被葬在这里,虽然没有他的遗骸,但他的精神永远留存,永远感染着无数的人。
“克里斯。”维拉克自知自己是自言自语,却还是执意想说些什么。
他曾经无比希望自己有机会见到克里斯,当面问他很多问题,和他彻夜长谈。可惜命运弄人,他和克里斯之前注定是一黑一白,无法真正碰面,留下的,只有跨越时空的意志交流。
“真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又具体是什么关系。”维拉克觉得克里斯很亲切,是一个没有亲眼见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熟悉得像是亲兄弟,像是同一个人的朋友,“我代替一些人向你说一句谢谢吧,谢谢你为了我们改变这个世界,还为此牺牲了生命。”
墓碑上的英特纳雄耐尔格外亮眼,维拉克盯着那行字鞠了一躬:“改变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路要走,你和弗朗西斯写下的平等论也终究需要续写一个答案。我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你才变得有那么一点不普通了,接下来,我会既成为你,又不成为你,竭尽所能,也愿意付出生命,为了新世界而奋斗终生。”
“托马斯·克里斯同志,我这么了解你,也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莫斯特·维拉克。”维拉克瞥了一眼把车打着,正等着他的伊丽莎白,“我会替你完成你没有做成的事情,等那天真的到来了,再见你,告诉你答案是什么,那副情景又是多么美丽。”
“滴。”车子响起了鸣笛声。
伊丽莎白似乎很不愿意维拉克与克里斯多交流,又或者是不愿意除自己以外的人去打扰沉睡的克里斯。
“好了,就说到这里,下次见估计是很久以后了,希望我不会死吧。”维拉克咧嘴一笑,压低帽檐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