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元’。”纸人接着说,“肉体本质是定位灵魂的道标,脱离道标的灵魂也就会迷失在大千世界中。在另一个世界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具适合你的身体,但你必须自己‘走’过去。随着你这个世界的肉体‘泯灭’,我会逐步增强另一个世界的身体与你的联系。”
“灵行状态下的一切行为都需要牺牲灵力做代价。昨晚你叫破恶魔真名把它从你体内驱逐时,我借机剥夺了它的大部分灵力。它想占据你的身体,因此这部分灵力对你而言有着特别的亲和力,它们现在储存在怀表中,足够支持你走到目的地。不过现在先别急,毕竟机会宝贵,趁这会儿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元指向楼顶的莉亚,此时在亚瑟的视野里摩根的豪宅只剩下断壁残垣,莉亚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元:“为什么不揭穿她,她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亚瑟:“我知道,当进入摩根别墅后,房间内的惨状她显然已经心里有数,惊讶的表情表现得不够真实。林间相遇后,她把来历与遭遇说的井井有条,说明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慌张。咖啡屋的战斗表明她身手矫健——这与初次相遇她慌张中把我弄晕互相矛盾。我昏迷后,她发现了车子的窘境,这点上多亏了唐。或许她还发现有其他人在附近——这也不难猜,于是又装作无辜地救醒我。”
“我最大的疑惑来自一个时间问题,虽然冬木追捕四散而逃的匪徒耽误了不少时间,但莉亚怎么可能单凭双脚赶路比冬木先一步遇上我们的。但这点在我看到卡车时猜到了另一种合理的解释:冬木至少需要一匹马才能跟得上去摩根家打劫的匪徒,而这匹马去哪里了呢?冬木处理完劫匪,找不到马,于是开车回到咖啡屋。他大概以为马跑了或者被死光吞了,但如果是被别人骑走了呢?”
亚瑟想了想,补充道:“最大的疑点在遗嘱上,摩根用于记录隐秘的笔记是英语写的,而遗嘱是用的西班牙语。如果把摩根的笔记与那份遗嘱对比,单个字母的书写笔迹很相似,但是在连笔上看起来不太协调。不过我不是笔迹鉴定方面的专家,对此也不能肯定。但如果真是我猜的这样,那说明她不仅机敏,还很心细,并且十分大胆。我很欣赏她,虽然要我选的话,我不会雇佣她。”
元:“因为不够忠诚。”
亚瑟:“没错,并不是因为她在劫匪冲进屋子时没有去帮忙。直面匪徒不是侍女的职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一群劫匪的勇气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但是,如果我没猜错,摩根与政客死亡之间的联系,是她首先发现后故意透露给唐的。”
元:“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你要知道,她发现了自己主人的罪行,十分慌乱,她既不能失去现有的工作,又无法承担东窗事发时的连带后果。”
亚瑟:“但她不明白的是,她已经享受了主人罪行的福利,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代价。要么闭嘴,要么与雇主坦诚相见,正义直言。这种私下里的背叛,只会让事情向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这一点上,莫里森做的比她好多了。但我无权以我自己的行为准则约束莉亚。因此我在遗嘱里说明,摩根遗嘱的事交由佐伊负责,他可精明着呢。”
亚瑟摊摊手,接着说:“不过我理解莉亚的行为。这个世上的社会底层人员的生活充满了无奈:教育高昂的成本限制了她们的思考广度,匮乏的物质限制了她们行动的气魄,无足轻重的地位限制了她们能采取的手段,我很了解。因此,碰见这样一个‘异类’,我不怪莉亚,甚至谈不上讨厌她。”
元:“哈哈,果然,你也是个颜值控。如果换成是个男性,长成你这风格,你才不会这么‘大度’。”
亚瑟:“‘颜值控’?哈哈,这个形容词有意思,可能吧,谁知道呢?”
元饶有兴味地问:“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欣赏她?”
亚瑟:“没错,从另一个方面想,她终究是独自一人与命运抗争,尽管方式有待商榷,但最终还是收获了不坏的结果。这也是我欣赏她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看到她,就想到了你眼中的我自己。”
元:“哈哈哈哈,没错没错,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元收起笑容,盯着亚瑟,严肃地说:“正如你刚才说的,任何人都有自己认知上的局限性,你照样不例外。我先提醒你一句,想对抗命运的每个生灵都必须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你还会再次疑惑我今天的选择——为什么是你?”
“所有命运中的偶然,都源自隐藏在性格之中的必然。良好的家境和残缺的身体赋予你良好的教养与谦卑,生理上的不便让你对弱势群体怀有同理心,而你后天的学识让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看得更长远。如我之前所言,你更能平等地对待其他生灵,因此我看好现在的你。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些未来上的可能性,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元抬手指向天空,指尖扩散出一道道涟漪,随着波纹起伏,一切生灵上空涌现出无数色彩不一的丝线,它们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立体网络贯穿纵横整个世界。“看到这些若有若无的灵力线了么?这就是‘命运’在我眼中的样子。世界线收束在既定的结点,也就给出了命运中既定的结果。它们代表着世界对于个体的诉求,也是所谓‘预言’的由来。在我的认知里,命运只给出了一个个结点,生灵自己的灵性决定了抵达这些‘归宿’的途径。想脱离既定的命运,必须先理解这个世界的诉求,然后通过别的方式满足它。”
“至于你该怎么弄懂这些东西,我没法告诉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现在连自由旅行的能力都没有,多说无益。可以告诉你的是,目前我所知道的每个最终脱离命运的‘超脱者’都有着难以复制的特殊经历。我的建议是,世界那么多,不妨多看看。不舍得迈出自身舒适区,缺乏探索精神的人绝不可能成为‘旅者’,更别提与命运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