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面的决定是一回事,下面的情况又是另一回事。假如江大海和顾平都是出于公心,从企业的角度出发来做事的话,也许领导就算否决了提议也不会多想。可偏偏事实不是这样,无论是江大海还是顾平,他们都把合资企业当成了争斗的工具,意图通过这种方式继续之前在南都的对立。
这种情况就不是领导们所允许的了,领导也不傻,关于南都内部一二把手不合的情况他们也知道一二,只是之前出于水清则无鱼的考虑没在意这些罢了,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南都内部的矛盾直接传到了上面领导耳朵里,并对此提出了批评,从而局里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但把江大海和顾平全部调走,这个动作未免有些大了。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南都的老人,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二把手,一二把手全部调走,又能派谁来呢?
汤科长告诉宋援朝,具体调谁来还不清楚,不过小道消息在传可能是从局里的某个部门调一名干部来当一把手,另外再从另一家企业调给厂长过来当二把手。
至于江大海的去处估计会去局里任个闲置,或许是挂个副处长的职务吧。虽然从级别来讲没有变动,而且由企业到机关,同等级别当然是机关的级别更实在些。
企业的行政级别只是普通级别而已,但机关的级别就不一样了。眼下还没有后世分的那么仔细,等到后世的时候,企业行政级别处级以下的只能算是聘用干部,不属于体制内。而在机关科员、副科、科级等等这些级别却是实实在在的公务员编制。
从这点来说江大海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安排,可他心里却是很郁闷的。之前江大海一直在琢磨着去局里,为此还找了不少关系。可那时候他打的算盘是去局里当处长,顺势给自己的级别升上一级。
可现在级别没动,职业只是副处长,别看处长和副处长的级别仅仅只差一级,但手中的权利却差得远了。
江大海当了这么多年的一把手,早就习惯了现在的工作作风,就算南都有顾平和他对着干,两人也斗了这么多年,可再怎么说他在南都也是占了上风的,许多事能够一言而决。
但等到了局里当副处长就不一样了,上面有个正职压着呢,况且更要命的是一个处理不仅仅只有一个副处长,有两三个副处长是很常见的事,当惯一把手的人当二把甚至三把四把手,其手中权利大大缩水,心里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至于顾平比江大海稍好些,据说是去另外一家企业当书记兼厂长,算是圆了他当一把手的梦。
不过那边的企业的规模如何,企业的效益又怎么样,这些都不得而知。如果去的这家企业远不如南都的话,也不知道顾平心里会不会后悔。
“宋董,您知道我是大海书记的人,我这些年能在劳资科坐稳科长这个职务,多亏了大海书记的重用。不管大海书记在别人眼里是怎么样的,可从我个人而言他对我是有恩的,我也打心里感激他。”
汤科长是个聪明人,他今天来找宋援朝无非就是谈自己的去向。
宋援朝在南都的许多事都瞒不过汤科长,毕竟他是劳资科科长,其中宋援朝和江大海表面友好,暗地里较量,这些情况其他人不清楚,汤科长却是一清二楚。
但汤科长却没有在宋援朝面前说江大海的坏话,这点倒让宋援朝更高看了他一眼。
这世界上的人啊,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汤科长明明知道宋援朝和江大海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面临自己职业生涯最重要的选择时,他依旧没当小人。
“我前几天和大海书记聊了聊,其实也不算聊吧,是大海书记特意把我叫过去谈话的。”抽了口烟,把已经到头的烟蒂掐灭,汤科长道:“大海书记告诉我,他年后离开南都已经是定局了,其他的人好安排,比如付厂他们,毕竟新来的领导还是要用人的,离了他们不行。至于施副厂长,大海书记也会另想办法。”
“不过我的位置毕竟敏感,我是劳资科科长,劳资科在南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管的是人事和工资,任何一个新领导初来乍到这个部门是必须控制住的。所以大海书记很坦率地告诉了我这个情况,他提醒我如果继续留下来这个科长恐怕当不长,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跟他去局里,他到时候给我安排一个科员应该没问题。”
宋援朝认真听着也没打断汤科长的话,汤科长继续道:“我这大半辈子都在企业工作,搞了这么多年的劳资工作,如果去局里又能干嘛呢?每天喝茶看报纸混日子?而且机关和企业根本不一样,南都内部就这么多事了,等到了机关弄不好心更累。”
“想来想去,我还是谢绝了大海书记的好意,可继续留在南都也不妥。就像大海书记说的那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领导肯定不会重用我,到时候处境更尴尬。”
说到这,汤科长拿起面前的酒盅和酒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双手托起对宋援朝道:“宋董,我老汤是什么样的人您很清楚,与其在一个不熟悉的领导下如覆薄冰工作,倒不如去您这边。我的要求不高,在司特公司您随便给我一个职务就行,哪怕就算下车间也成,只要能用得着我老汤的,我绝对没有二话!”
“说起来我今天也算是厚着脸皮来找您的,其他的话……这杯酒我先干为尽!”说完,汤科长仰头一口把酒喝干,由于喝的稍急了些,脸一下子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