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骨笛,似有若无,淡不可闻。
雨师妾心中一跳,突地有一种奇异酥麻的感觉在自己体内突然迸爆,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既而感到虫噬般地阵阵刺痛。低头下望,面色大变,险些叫出声来。
冰肌雪肤在月光下青白透明,突突乱跳,此起彼伏,仿佛有千百只虫子在皮下爬动一般。她心下大骇,念力探及,这才发觉自己体内竟有万千只蛊虫齐齐孵化,随着那笛声节奏汹汹四窜,急速蔓延!
刹那之间,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九冥尸蛊!”惊骇恐惧,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龙神突然低吟一声,周身僵硬,眼波迷乱,忽而恐惧,忽而凶厉,竟似被那笛声摄控,她的皮肤也开始不住地跳动起来。
雨师妾骇异更盛,来不及细想究竟,急忙默念“凝冰诀”,奋起真气,将她瞬间冰化,冻结住所有蛊虫。
太阳乌回头灼灼地凝望着她,大声怪叫,似乎在等她发号施令。
雨师妾心中一凛,咬牙心道:“现在再不逼出蛊虫,只怕赶到瑶池宫时,我们都已被尸蛊控制,失心疯魔。万劫不复了。”当下再不迟疑,驱鸟下冲,在草坡上盘旋停住。
雨师妾抱着龙神跃下鸟背,将她平放在草地上,四处眺望,寻找野兽骸骨。只有焚烧尸骨,才能以此气味逼出体内的尸蛊成虫,保得暂时平安。但极目搜寻,始终不见半具兽骸,心底越发焦急起来。蓦地想起白阿斐的尸体,心中一跳,当即便欲骑鸟返回。
忽听“轰隆”震响,大河巨浪滔天,漩涡水浪中涌出无数惨白浮肿的头颅,四下乱转,齐声号哭。万千黑洞洞的眼睛突然齐刷刷地凝聚在雨师妾的身上。
她心中大凛,冷汗涔涔,正想抱起龙神骑鸟飞离此地,眼前黑影飞闪,鬼哭狼嚎,万千僵鬼密密麻麻地跃出水面,四面八方朝她骤然扑至!
骨笛汹汹激烈,如黑云压顶,密雨倾盆。黑笠人飘飘忽忽地落在钟亭檐角,哑声笑道:“白招拒,你身中‘九冥尸蛊’与‘五行阴阳散’,越是运气,发作越快。嘿嘿,乖乖束手就擒,或可保得一条老命。”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闷响,白帝低喝一声,陶埙竟然炸裂开来。他大半真气已经被拓拔野吸去,一日之间不过恢复少许,此时强撑片刻,终于抵受不住,被笛声震得一败涂地。
黑笠人哈哈怪笑道:“咦?堂堂金族白帝怎地变得如此不济?莫非陛下日理万机,呕心沥血,拖垮了身体?”埙声既破,骨笛更加凶厉逼人,很快便将姑射仙子的萧声强行压住。
八殿中狂呼迭起,不少人蛊虫发作,形如疯魔,纷纷朝殿外飞奔,方甫出殿,立时被众尸鬼撕为碎片。
妖鬼怪吼,前赴后继,汹汹围涌。
电光石火之间,拓拔野蓦地想道:“只要全力将那黑笠人杀死,蛊虫便无主是从,这些僵鬼亦群魔无首。”
当下纵声长啸,蓦地回身转向,断剑纵横飞舞,杀开一条血路,穿廊过亭,朝着那黑笠人急速掠去。口中喝道:“妖孽,有胆子便别用妖法害人,过来与拓拔爷爷堂堂正正斗上三百回合!”
八殿内龙族群雄闻声又惊又喜,纷纷雷霆呐喊。
黑笠人斜睨笑道:“嘿嘿,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身旁那五个黑衣人闪电掠起,凌空交错,形成五角形状,朝拓拔野迎面冲来。
人影闪烁,赤、橙、青、白、黑绚光雷霆怒射,五股各相迥异的雄浑真气狂风暴雨似的陡然撞至!
拓拔野眼前一花,只觉气浪迫面,芒刺在背,那五人真气分属五族,真元之强猛,竟似均在“仙级”之上!
心下大骇,念力电扫,飞快地探算出五道真气的力量与变化方向,蓦地急转定海珠,借势随形,朝斜后方急堕而下,断剑斜扬,一式“回风舞浪”,气芒碧电似的刺撞飞舞。
轰隆震响,青光破空,那五道眩光真气离散飞射,气浪翻叠炸涌。五人凌空翻转,朝上方冲退。
拓拔野则借着那冲撞之力,曲线抛飞,蓦地一沉,飞鱼似的滑翔冰面,继续朝着八殿冲去。
黑笠人“咦”了一声,极是惊讶,怪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些能耐,难怪口吐狂言。可惜不管你有三头六臂,今日都要化作一堆白骨。”笛声狞厉,高扬破空,万千尸鬼裂冰破浪,重重叠叠地狙击拓拔野。
只听“当”的一声震响,清旷刚烈,群山回荡,骨笛登时暗哑了刹那。
姬远玄高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如此猖狂,视天下英雄为无物!”一个青铜鼎飞悬半空,呼呼急转,不断地变大,橙黄色的光浪闪耀飞舞,激撞在鼎沿。嗡声激荡,如雷霆霹雳,震得众人双耳麻痹,心神清明。
姬远玄身怀土族神物“辟毒珠”,亦是百毒不侵之身,此刻偌大的八合大殿,竟只有他与姑射仙子神智清明,安然无恙。
黑笠人怪笑道:“好一个炼神鼎!”骨笛倏然一变,阴柔绵软,似有若无,在激越鼎声之中缭绕攀升。
众人只觉耳根、心喉酥痹发麻,周身无处不瘙痒刺痛,仿佛有一柄尖刀不住地轻轻剐刮脊骨,难过已极。体内的蛊虫随着笛声节奏,或急或缓,忽轻或重地爬动咬噬,令人直欲发狂。
阴风怒卷,僵鬼扑面,拓拔野断剑飞舞,碧光纵横,将四面围涌的尸兵杀得骨肉横飞,一路高跃低伏,滑翔飞冲。
骨笛绵绵妖异,逐渐又压过了箫声鼎鸣,八殿中群雄惨叫之声遥遥相应。
转瞬间拓拔野便已穿飞四百余丈,距离八殿已不过百丈之遥。正自斗志高昂,斩妖破阵,忽觉那五个黑衣人再度当空冲下,狂飙似的朝他飞冲夹击。
风声“呼呼”激响,五人移形换影,刹那攻至。五道绚光气浪耀目横空,如五条巨龙迤俪飞舞,怒吼急撞,瞬间将拓拔野周身要穴尽数罩住。这次攻势之猛,气浪之强,竟在前番三倍以上!
拓拔野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白阿斐竟是死在这五人手中?”呼吸一窒,待要提气反击,体内那五道狂猛真气却蓦地自行激撞一处,督脉剧痛。忽听“嘭”的一声,眼前昏黑,全身痹痛,仿佛瞬间爆炸开来。
刹那间,他忽地想起白帝所言:“只是从今日起,太子每日必须调气运息两次,每次至少半个时辰,否则五属真气必定要相冲相克,少有不慎,只怕仍有性命之虞……”心下大凛。五行真气不迟不早,不偏不倚,偏偏在此时相冲撞击!
几在同时,那五名黑衣人的真气四面八方怒撞而至,轰然震响,剧痛欲死。拓拔野登时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朝下急速摔落。
“噶啦!”脆响,冰块碎裂,水花飞溅,他倏地沉入冰冷的瑶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