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鹿长嘶声中,拓拔野凌空踏步,御风飞行。刹那间便已超过那三十余名黑衣人,到了松林中央。
穿行之际,断剑气芒飞舞,光华眩目,奔在最前的六名黑衣人只觉腕上一震,整只手臂登时酥麻,手中兵器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冲天飞去。
其余黑衣人只觉狂风劲舞,人影闪烁,一道雄浑已极的真气瞬息间擦身而过。心中大惊,难道是土族神、仙级的人物赶到了么?当空顿挫回旋,纷纷落地,凝神戒待。
只见一个俊逸少年在空中微微旋转,轻飘飘地落在一只疾冲而来的、似龙似鹿的怪兽背上,面带微笑,衣袂飘飞,腰间斜插珊瑚笛,手中滴溜溜地转动一柄断剑,时而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
黑衣人中有几人齐齐失声,有人叫道:“无锋剑!”有人叫道:“龙神太子!”
众人听得龙神太子四字无不变色。那号角声也微微一滞,黄衣少女大眼一转,瞟了拓拔野一眼,脸上闪过古怪的神色。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这么有名么?”剑尖斜指,对南侧的一个黑衣人道:“你既认得无锋剑,想来定是木族中人了?眼下木族大乱,阁下竟有闲情雅致来此处杀人放火,当真希奇古怪。”
又对着西面的两个黑衣人道:“两位体内是玄水真气,又识得我是龙神太子,难道是东海上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水妖败将么?”
龙神太子拓拔野近来风头极健,大荒风传他在东海上收夔牛、败水妖的诸多事迹,近日又孤身闯荡凤尾城,无尘湖底相助雷神。虽不过短短数月,却已成了大荒无人不知的人物。
众黑衣人见他突然杀出,莫名其妙之余暗呼倒霉,不敢多话,凝神戒备,心中各自寻思盘算。
众黄衣人见拓拔野摆明了是相助己方,心中都是大喜,但未得姬远玄旨意,也不敢过于亲近,只是齐声道:“多谢龙神太子。”
拓拔野微笑道:“不必客气。”坐在白龙鹿身上,望着众黑衣人笑道:“瞧你们目光闪烁不定,满脸奸险,一定是在想:这小子也是大荒公敌,索性一道除了,立下大功一件。是也不是?”
众黑衣人中确有不少这般盘算,但传闻中这少年极为厉害,适才那几招如迅雷急电,确实颇为可怖,心下又大为忌惮。
这三十余人来自各族,虽然同仇,却未必共利。联手对敌之时心中仍不能完全相互信赖,生怕自己多担了风险,让旁人占了好处去,这也是他们何以不能精诚团结之故。
眼下联合三十余人之力,未必不能将这龙神太子降伏,但心中总是不敢完全信赖伙伴,生怕万一被算计,徒然作了拓拔野剑下冤鬼,功劳却被抢占。况且此行目的乃是阻杀姬远玄,眼下姬远玄未除,岂敢横生枝节?
拓拔野先前观望了半晌,对他们这番心理早已了如指掌,哈哈笑道:“这么好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了,你们哪位先上?”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心中踌躇不决。
拓拔野笑道:“既然你们如此谦让,那么我便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已如急电般掠出,剑芒耀眼,气浪奔腾。
最中间的两个黑衣人眼前一花,只觉当胸如被海浪拍卷,登时身不由己,高高飞起,后脑重重撞在松树上,“噶嚓嚓”撞断树干,余势未衰,继续撞倒了两株树木,脑中嗡然,全身震痹,就此晕厥。
众黑衣人大凛,交错飞掠,刀光剑气纵横如织。拓拔野“嗖”地一声,鬼魅般从六道剑光中拔地而起,绕着松树疾舞穿行。身后人影追叠,剑气飞舞,树木拦腰断截,木叶纷飞。
拓拔野哈哈笑道:“捉迷藏么?好些时日没有玩过啦。”贴着一株巨大的松树环绕上飞。
众黑衣人如影追随,剑光闪烁,那松树刹那间也不知被砍斫了几剑。
当一串人影呼啸冲入另一片树影,那株老松“咯咯”轻响,突然断为几十截,轰然倒地。
众黄衣人瞧瞧空中苦苦支撑的姬远玄,又瞧瞧带着众黑衣人在林中闪电穿梭的拓拔野,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看什么才好。
拓拔野突然半空翻腾,回身一剑刺出。
剑芒爆涨,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啊”地一声,来不及闪避,便被那道气芒贯穿肩膀,凌空倒撞,狠狠地钉在一株树木上。气芒陡然消失,那人鲜血喷射,从树上跌落,人事不知。
拓拔野拔身疾掠,继续逃逸。
众黑衣人又惊又怒,兵分两路,围拢而去。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在这呢!”突然转身又是一剑,将奔在最前的黑衣人削断右臂,那人惨呼一声,抓住自己的断臂,急速朝下坠落。其后的黑衣人心中惊骇,稍稍顿挫,拓拔野乘机又翻身逃逸。
他如此穿行环绕,时而突然回身猛击,不过片刻工夫,那三十余名黑衣人已经只剩下二十不到。
一个黑衣人霍然醒悟道:“稀泥奶奶的,莫再追了,这是他的奸计!”
拓拔野若要一人独斗这数十高手,一时间想要取胜也颇不容易,是以故意诱使他们追击。以他的真气,自然没人能追得他上。而这数十人真气参差不一,自然也追得快慢不一。
待到他们分散之时,猛然突袭,轻而易举先破当先追兵,然后如此循环反复,各个击破,削弱彼方实力。
拓拔野年幼时四处流浪,常常被其他小孩欺负。他打他们不过,便常常用这个法子。眼下故技重施,大奏其效。
拓拔野见他们讨乖,不再追来,猛地回身落在树梢上,笑道:“怎么?不玩了么?我才刚到兴头上呢!”
一个黑衣人阴声笑道:“臭小子,我们抓你作甚。抓那群小羊羔子才是正事。”众黑衣人齐齐闪掠,直冲龙兽车而去。
拓拔野笑道:“这就不好玩啦。”双手握剑,腾空掠出。默诵潮汐流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如怒海急流,万丈奔腾。滔滔真气直贯双臂,犹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
轰然巨响,断剑光芒爆涨,闪电般带引拓拔野狂飙也似的御风掠进。
众黑衣人只觉身后暴风呼啸,身上衣裳“呼”地一声倒卷上来,头发贴着脸颊在眼前乱舞。那雄浑尖锐的真气闪电般奔袭而至,心中大骇,猛地朝上、朝两旁拔身飞掠。
当中两人动作稍稍迟疑,忽觉背心一凉,“哧”地一声,衣裳碎裂成寸寸缕缕,既而鲜血喷射,一道白光从自己身上贯穿飞出。肝胆俱裂,狂呼一声摔落在地,不知生死。
十余个黑衣人侥幸逃过,落在树梢枝头,面无人色。眼见拓拔野御剑电飞,蓦地顿身回旋,降落在地,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惊惧。这少年年轻若此,竟就已达到“剑气互御”的境界!
被拓拔野席卷而出的林中落叶在风中飘忽,悠悠扬扬地飘落在地。一时间四野沉寂,只有那妖邪的号角声呜咽依旧。
当是时,只听黄衣少女的号角声越发诡异凄迷,林中妖风阵阵,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众人抬头望去,那巨“蛇”在空中急速盘旋,将黄色光球越缠越紧,眼见便要将之硬生生绞断。
拓拔野心想:“糟糕,他快要撑不住了。”右手一转,断剑铿然入鞘。指尖一弹,将珊瑚笛子取出,横置唇边,激越笛声划破夜空。
拓拔野真气雄浑,又深谙音律之道,以这神器吹出的笛声,虽是即兴吹来,并非“金石裂浪曲”等召唤之乐,但笛声清越高扬,与那黄衣少女的凄迷诡异的号角截然不同,挟带滔滔真气突然切入,登时将号角的节奏稍稍打乱。
虽然那节奏仅仅打乱了一刹那,但对于高手相争来说,这一刹那却已经足够。
那空中巨“蛇”稍稍一停滞,仿佛正在分辨那岔乱的号角节奏。忽听姬远玄一声清啸,那黄色光球突然收缩,轰然巨响,黄光冲天激射,拖曳着姬远玄直破夜空。
巨“蛇”蓦然绞空,盘旋弹舞,在号角声中急电般冲天飞射,尾追而去。
拓拔野微微一笑,将珊瑚笛稍一旋转,重新插回腰间。
那黄光在空中曲伸摆舞,猛地平空爆起一声狂吼,震得众人双耳轰然。光芒爆闪,那道黄光突然化做一只巨大的怪兽,独角龙头,鹿身马蹄狮尾,三只火目艳红如血,周身烈焰熊熊。
一个黑衣人失声道:“三眼麒麟兽!”众人色变。白龙鹿仰着脖子,鼻中哧哧作响,似是大为不屑。
姬远玄骑在那三眼麒麟兽的背上,左手捏诀,右手铜剑光芒电舞,那三眼麒麟随着铜剑的变化与节奏,在空中跳跃嘶吼,猛地张开巨口朝下猛扑。
远远望去,湛蓝夜空,淡淡月光,一只合围数十丈、长约二十余丈的巨“蛇”冲天飞起,张开巨口,喷出漫天毒雾。那火红色的三眼麒麟挟带熊熊烈火,直冲巨“蛇”口中。
忽然一声怒吼,那三眼麒麟额上火目闪出一道碧紫色的电光,光柱如闪电霹雳破入巨“蛇”大口。“哧哧”声中,白烟弥漫,淡蓝色的毒雾纷纷化做蓝色冰屑,密集陨落。
既而红光爆舞,映红了半个夜空。那巨大的蛇头突然爆炸开来,数以万计的毒蛇轰然飞散,仿佛无数细小的蚯蚓,悠悠飘落。立时又被炙热的狂风卷溺,迅速干萎,在空中飘摇不定。
三眼麒麟兽仿佛一道红光没入巨大漆黑的巨“蛇”身体,那巨“蛇”登时如同被利斧劈中的枯木,一路破裂迸散,碎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