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从天上俯瞰祁连山,能看到一片颇为神奇的景色。
西南边的青海湖完全是一片青蓝,中间的祁连山上则是长年积雪,而在过了河西走廊的东北方向却是一片黄沙。
似乎是上天在此挥手绘出了青绿与苍黄,又留下了中间的一点留白……
可惜处在这片广阔天地的人们,感觉不到这种颜色与地形的奇妙变幻,只顾着像蝼蚁一样忙碌。
“杀!”
随着杀喊声持续,青黄交界之处又泼上了一抹鲜艳的红。
董文炳还在指挥着元军围攻李瑕,但连着鏖战了三日,依旧没能攻破唐军的防线。
他的心志已经有些动摇。
因为现在不是与李瑕决战的好时机,他这趟来的目的是前往河湟去救燕王,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
本想搏一搏看是否能击杀李瑕,如今看来更像是被对方故意吊住。
再打下去反而可能被歼灭。
唐军人数虽少,但真有可能做到。
因为在北面还有一支杨奔的兵马。杨奔只需要兵出黑水城,断了他的退路,那么他这支元军被围追堵截至大漠里,便是九死一生了。
同时,元军士卒的体力也已告罄。
有了这种种顾忌,董文炳已心生退意。
……
李瑕却是战意愈发昂扬。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嗅觉敏锐的狗,在长安时就嗅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忽必烈年轻的儿子真金,冒着风险去往吐蕃磨砺……磨砺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交一些学费的。
如果李瑕不来,也许真金的学费交得就少些,只要在大元能承受的范围,那这一趟就是成功的。
但他既然来了,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把年轻人初出茅庐犯的错误扩大,给大元最坏的结果。
这做法谈不上有风度,反正他就是借着真金拿捏住了董文炳的心态,使其不愿战却必须战。
因此李瑕才能以少击多而做到必胜,在钱粮兵力不足的情况下继续削弱元军。
东北方向有快马奔来,禀报道:“陛下,杨将军已出发攻黑水城。”
“那快了。”李瑕道,“传令下去,元军很快会撤,准备追击!”
“是。”
一般而言,杨奔出发前派人来传信,要不了多久,元军探马也会探到踪迹,向董文炳汇报。
果然,又战了不过小半个时辰,董文炳军中传来了鸣金之声,元军开始脱离战场,退向北面的沙漠。
唐军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追击上去,并不以造成杀伤为目的,而是抢夺元军的空马。
在沙漠里失去了马匹,元军显然会死很多人。
就算董文炳能赶回黑水城,也会是残兵败将,成为一支不堪一击的疲师。
而黑水城附近,杨奔正在以逸待劳。
墩台上,朵思蛮握着弓箭站在李瑕身后,她本以为李瑕会亲自上阵杀敌,她准备骑马跟在他身边保护。
但北面那黑云一般的元军大阵越来越远,到最后李瑕也没上阵。
等到天地间安静下来,朵思蛮不由握住李瑕的手。
“我的丈夫。”
“嗯?”
“我感觉你想骑马上阵,可是怎么不去?”
“你怎么知道的?”
“就像出去打猎,到了猎场却没有放箭。”朵思蛮道:“我昨天看你擦了长槊呢。”
李瑕道:“确实是想上阵的,但没有必要,只有风险,算了。”
他在墩台上观战时便想过了,这一趟来,先挡住了董文炳,给了宋禾在河湟围堵真金的时机。又拖垮了董文炳部,创造了杨奔在黑水城重挫元军的机会……已经是很值得了。
作为皇帝,首先要做的还是把握住战略上的时机,能交给臣子的就交给他们,也是培养人才的过程。
哪怕杨奔不能够击败董文炳的残师,也是能够接受的结果。
贺兰山以西。
从山下的草原过渡到放牧地带之后,再向西南,便能看到腾格里沙漠的浩瀚无垠。
“嗖!”
一支弩箭将一个奔跑中的元军士卒射落马下,一名唐军骑兵赶上,提矛便狠狠扎下去。
“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许逃!”
“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队唐军骑兵在草场上绕了一个大圈,赶到杨奔面前。
“报将军!元军奥鲁三百一十八人,无一人逃走!”
“干得好,你们就地扎营休息……其余人听令,往南布置哨探!”
“是!”
杨奔翻身下马,走上望台,倚着栏杆站在那,眺望着南面,想着若能彻底击溃董文炳,自己就要名震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