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遂骂了自己一句。
就这样披着黑色的披风像个幽灵一般在城内走着。
“福儿啊!你在哪里啊?!我的福儿啊……”
前方又响起一阵哭声。
那是一个趴在泥泞里恸哭的老妇人,满头白发,哭得声嘶力竭。
李瑕示意霍小莲上前扶她,霍小莲却是还在提防着刺客,想等拐角的巡兵过来。
其实那老妇人的样子是不是刺客用眼睛一看就知道,李瑕干脆亲自上前扶了一把。
“福儿?”
那老妇一抬头,一双眼却已哭到肿得不成样子。李瑕借着火光看去,几乎看不到她的瞳孔,知这是半个瞎子。
“福儿?你没事吧?”
老妇很激动,握着李瑕的胳膊不停地抚着,不停地哭。
“我的儿啊,你没事……你没事……回家吧,娘给你煮了鱼汤……”
她受了刺激,显然已是神志不清了。
李瑕止住想拉开老妇的霍小莲,干脆扶着这老妇,随她走去。
直到进了一间很破旧的小木屋。
至于那所谓的鱼汤,却只有一尾手指粗的小鱼,已被炖得稀烂……
~~
次日天蒙蒙亮,江陵府学。
城中许多读书人都在这日汇聚于此,个个头缠白布,以示追悼。
正院孔子的雕塑前,诸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乱天下者,正是李逆。”
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本就是没什么城府之人。
这是个府学学生,名叫方宗昌,字昌器,家中有个弟弟昨日便是死在了战祸之中。
他一开口,马上便有许多人跟着骂了起来。
“一个叛逆不忠之臣,狼子野心之辈,有了些军功便想谋朝篡位。看大宋与蒙元议和了,没了他邀功自重的机会了,便马上叛乱,火炮轰了江陵一个月,又引蒙元杀来……恨不能生啖了这狗贼!”
“李瑕诚巨奸,恃功而骄,勾结先帝嫔妃,叛乱而覆四海,至疆土幅裂,普天无统,民神痛怨,无所逃罪也……”
“诸兄,诸兄。嘘!不敢再说了,不敢再说了,也不看看如今江陵城在谁手上……”
“你们怕他,我不怕他。”
“就算你不怕他,可这般骂有何用?”
“有用,我要将他的罪证写下来,告天下人皆知。”
“不错,今日邀同窗们前来,正是为此事!”
“……”
隔着一间院子,史俊正与一名老者对坐。
听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摇了摇头,抬手请对方走过小径。
“这些书生,可笑至极。”
“立场不同而已,子庞若换位而处。在江陵被困上数月,家人又遭屠戮,对兵围江陵的秦王可还有好感?”
史俊叹息一声,道:“陛下真心欲经营好江陵,此地为往后交通之重要口岸……”
“老夫信秦王之真心,如此可好?老夫可答允子庞,往后若有人问,必如实叙述江陵一战。”
史俊苦笑,道:“陛下求贤若渴,从谏如流,公可否一见。”
与他相见的周密也是叹息了一声。
说实话,他对李瑕并无太多好感,只是担心李瑕迫害这些士子,才与史俊打了交道。
若非如此,经历了江陵这一桩事,必然要写篇文章狠狠骂一骂李瑕。
至于见李瑕……周密官虽不高,却名重天下,若要归附李瑕,付出的却是五世高门积累的名望。
还得出手解决江陵城中的怨气。
他遂摇了摇头,以示不愿。
史俊只好连连揖手,语重心长道:“陛下乃千古一遇之仁君,草窗公万莫错失明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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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衿一夜未睡,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十分出神。
天亮后,她张了张嘴,喃喃道:“其实我早都知道的,赵氏早晚要亡国……”
好一会儿,并没有得到阎容的回答,她转头看去,只见阎容不知何时已走到门外,正在与唐安安说话。
赵衿遂起身,走了过去,隐隐听到她们说话。
“大概是气了那些臣子,陛下从鄂州一路而来,还得料到宋军能放蒙元入境、还得料到那江陵知府能带元军入城,真当他是神仙,天下人不肯救天下,只他一人来救不成?”
“姐姐也莫恼了,意思其实是想要陛下做做样子,好招揽如深宁居士这般的名儒。”
“王应麟?那倒是值得。”
“岂止是王老先生?还有江南士人之心。”
“呵,这些士人,就想逼得陛下惺惺作态,逼他改了脾气,往后从谏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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