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奔波下来,赵衿疲惫不已,过了子时,她便躺下准备歇息。
身处敌军之中能有这样干净温暖的被窝其实不容易。
阎容守着她,给她掖了被子,道:“你怪我没关系。但别逞强,你就不是能吃苦的人。”
“小瞧谁呢。”赵衿不忿。
过了一会,她看着阎容,忍不住又小声抱怨道:“好像对我很好一样,还不是要去陪那个反贼。”
“是啊,我陪那反贼睡觉,才保了你的命。”
赵衿突然气愤起来,道:“爹的一切、我的一切,全都被人抢了……”
阎容悠悠道:“赵氏的一切,不也是从后周柴氏、南唐李氏手里抢来的。”
赵衿默然。
阎容捋了捋发梢,又道:“我也不是你爹的,我是自己的。李瑕让我动心,是我喜欢他就跟了他,不是他从谁手里抢的。”
这番言论显然与往日的阎容不同,赵衿听不懂,发了好一会的呆……之后睡着了。
阎容又看了她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如赵衿所言,她还是要去陪李瑕那个反贼。
“臣妾太任性了,让那蠢丫头冲撞了陛下,不要怪她好不好?”
这天夜里二人私语,阎容显得有些忧虑。
“你想照料她无妨。”李瑕道,“少让她见到我就好。”
“陛下讨厌她吗?”
李瑕沉默了一会,似在思考,过了—会,道:“太吵了。”
阎容笑道.“是太闹腾了。”
李瑕这才揽过她轻轻抚着她的背,道:“这次倒是看到了你的另一面,除了娇媚之外,原来还有这般重情重义的一面。”
“哼,才知道人家重情重义……”
临安。
除夕夜,城中万家灯火明,反而是宫城中有些冷清……除了芙蓉阁。
慈元殿更是早早熄了烛火,全玖病体未愈,缩在厚厚的被衾之中。
她近来愈发嗜睡。
或者说是喜欢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
闭上眼,将睡未睡之际,终于又梦到了那种被一个强大的男人环抱着的感觉。
全玖半睡半醒之间,有意地引导着自己的梦境。
她知道那梦到的一切之前就有一个女人做到了,阎容。而她只要代替阎容那个老女人就可以……
一夜鱼龙舞,次日醒来已是新年,连着几日都有大典。
全玖披着凤冠霞帔,看着铜镜里自己母仪天下的端庄模样,为自己的梦镜感到了羞耻,骂自己一天到晚不知在想着什么。
但在典礼上看到如牵线木偶般的丈夫,心中的愧疚又少了许多。
待到了夜里,入梦前她还是在想那些。
她有意驱使,梦里的细节越来越翔实了。
“朕答应你……”
全玖已经准备妥当了,打算安排家中兄弟负责与李瑕和谈,借机掌握权力。
然而,初四这日,曹喜回来了,带来的回答却让她极为诧异。
6.....
“你说什么?”
“那逆贼说,让圣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全玖愣了良久。
一股羞辱感让她背嵴发麻,直麻到了尾骨。
“圣人,奴婢听那逆贼的意思,应该是说,国家大事他要与诸相公们交手,大概是因圣人是女子,掺合……”
“不和谈了。”全玖忽然道。
她相貌、仪态极为端庄,一旦恼羞成怒,眼睛里却带着些疯意。
“大宋不会承认这个逆贼的帝位,大宋将要调集兵马平叛。”
“圣人?”曹喜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有些迷煳起来。
“官家在哪?”
曹喜心想,官家还能在哪?在后宫嬉戏呗……
“官家,官家……”
几声轻唤响起,隐隐有些提醒、害怕之意。
赵椹摘下眼上的黑布,转头看去,下意识退了两步。
“哎呀,皇……皇后来了。”
“都下去。”
全玖只吩咐了一句,殿中美姬们纷纷噤若寒蝉,退了下去。
赵椹危襟正坐,正想问这个皇后有什么事,忽听得一句让他骇然变色的话。
“请官家御驾亲征,平定李逆之叛如何?”
“哈?!”
全玖看赵裎时,既不像是在看君王,也不像是在看丈夫,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道:“李逆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兵围黄州,并未与陈宜中相见。既然不可与之议和,那便该举师讨伐。”
她说这一番话时,语气沉着,神情坚定,颇显霸道。
至少比赵谌霸道。
赵谌吓得咽了咽口水,连摇头也忘了。
“可是……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