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时节已过去了一段时间,长江的水势却还在上涨,这是因上游的积雪消融。
北岸的老君山下,蒙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势,他们已推平了所有的壕沟,由蒙古汉军组成的先锋开始向山坡上冲锋。
宋军的箭矢显然已耗尽,稀稀疏疏,难以造成多少伤亡。。。
滚石顺着山坡砸来,大部分蒙军已学会避开,但总有些运气不好的被砸烂了半片身体,倒在地上惨叫。
自有蒙卒小心翼翼上前,一刀将这样的伤员结果,以免影响了士气。
车里驻马于山下,抬着头,仔细观察着宋军的反应,良久才向纽璘所在的位置奔过去。
“都元帅,宋军的粮草肯定要吃完了,我看他们推木石的速度慢了许多。”
以木石守山,当然不是只有“推”这一个动作,还要砍伐、开凿、搬运等等,体力能否跟上便体现在这一过程中。
显而易见,宋军撑不了太久。
纽璘却还是不太满意。
一天的粮食对半发还能抵两天,到时又可以对半发,就算是饿着肚子、啃着树皮还守城许多天的宋军,他也见得多了。
“我要的是歼灭他们,尽快。”
“依我看,他们顶多只能再撑三天。”车里道:“是不是先把勇士们撤下来,只要继续堵死西边的道,饿也能饿死宋军。”
蒙人一贯的打法都是不停袭扰、拉扯,等敌人崩溃了才冲锋,因此往往数百骑便能破万军,且伤亡极少。
但纽璘这次已完全不计伤亡,极强势地命令道:“继续全力攻山。”
车里感受不到纽璘的压力,暗暗抱怨这样的仰攻太费力。
希望宋军能快点崩溃吧。
而纽璘虽然急,看到胜机已经显现出来,也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又有哨马奔了过来。
纽璘转过头,眯着眼望去,担忧是蒙哥又派人来询问战况,诸如“你何时带辎重到重庆”之类。
辎重还在神臂城。等歼灭了老君山的宋军,还要再打神臂城……额秀特!
好在,那些哨马不是来催促他的。
“报!都元帅,资州……”
“资州又丢了?”纽璘反问道。
这次反而是那马上的哨探愣了一下,应道:“是,我们只有几个哨马,不能拦住这些宋军。”
“何时丢的?”
“不是很清楚,我们探到资州时,并没有见到宋军的旗号,走近了才被宋军的箭矢射出来,宋军藏在那附近,应该已有几天了……”
云顶守军会来,这在纽璘意料之中,他撤回守卫沱江的兵马时便想到了。
最多来两千人,改变不了战局。
纽璘再次望向老君山,沉思着,自语道:“你们守着老君山,就只是等这两千人?那我赢定了。”
……
这日蒙军的进攻十分顺利。
宋军的木石不足以形成足够的威胁,蒙军渐渐已攻上了山腰。
纽璘已在想着等歼灭宋军,该如何为也速答儿报仇。
把李瑕五马分尸,像张实死时那样?
不,还是该交给大汗,便是五马分尸,也该由大汗来下令……
~~
“杀啊!”
汪大头嘶声怒吼着,愤起手中的长矛,将眼前一名蒙古汉军刺倒在山坡上。
正要收回长矛,他却发现那矛尖被另一名蒙卒死死握住。
矛杆上沾着血,很滑,正一点一点的从他手中被拉走,那蒙卒也借着力冲上来。
汪大头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还站在身边的二壮面门上中了一箭,已无声无息倒在那。
他不由大怒,放开手中的长矛,拾起地上的石头便奋力砸过去。
一柄弯刀正要劈向他面前,那持刀的蒙卒却是被石头砸倒过去,惨叫着滚落。
汪大头来不及喘气,突然身上一阵巨痛传来,整个人已被击飞出去。
那是几个蒙卒正扛着一根长长的攻山锤冲上来。
汪大头摔伤在地,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打出来,再难爬起来。
远远的,他听到山顶上有鼓声传来。
“守住啊!”
那是刘金锁的声音。
这大块头嗓门大得很,这几日与汪大头也处得颇好,因他很热情。
前几日守山,长宁军、庆符军已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刘金锁也中了许多箭,若非身上的皮甲厚实,又站在高处,只怕已死了。
“大头啊,守山的时候,箭从下面射来,你要护好你的裆。”这是换防时刘金锁说的。
哪怕受了伤,也依旧是情真意切地交代。
汪大头在一瞬间想到很多……
泸州军就比庆符军弱吗?
都统已经死了,还是那般惨死,自己这些人要给他丢脸?
易将军、李知县清除了那些军头,提拔了自己,要给他们丢脸吗?
“啊!”
汪大头愤怒地吼叫着,努力想要撑起来,目光落处,蒙军已突破了他这层防线。
疲惫、饥饿,还有伤势使得宋军已很难再守住这个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