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琚笑道:“听你说话,有些归德府口音,但又不太像?”
杨慎道:“我幼时便在外求学,来往的同窗各地人都有。”
“在哪求学?”
“徐州,彭城紫阳书院。”
乔琚给他递了杯酒,问道:“如此说,是公垂先生的弟子?”
杨慎摇头,道:“是德裕先生门下……”
“简章。”周南筷子一点,笑道:“你问得太多了,审犯人呢。”
“哈哈,方才你们没来,简章还说要再踩几个人作踮脚石,继续往上爬。你们小心些。”林叙笑呵呵地说道。
周南也笑起来,问道:“怎么?去寿州一趟回来,又要升官了?”
“没有。”乔琚道,“却是遇到几个宋人,很狡猾,幸而那时还不是我的差事,不然我已办砸了。”
“哈,宋人有什么能耐?”
乔琚道:“不管有没有能耐,回头捉起来便是,我明日便去颍州了结此事。”
“呵,宋人……”
杨慎听他们语气轻蔑,眼中泛起些疑惑之色。
乔琚眼尖,马上问道:“用修似乎有些同情宋人?”
“嗯,我觉得大家都是汉人。”
林叙“哈”了一声,笑道:“你这人毫无城府,这话也敢在外面乱说。”
乔琚道:“我们都是汉人不假,可汉人未必就得是宋人,我辈生在大蒙古国、长在大蒙古国,那自是蒙人。就算是汉人,那也是大蒙古国的汉人。你记住,我们与宋人是生死敌国。”
周南则叹息道:“那破落的宋廷可称不上什么汉家王朝喽,不如早日由大蒙古国一统疆域。”
他给杨慎斟了杯酒,又道:“如今这天下时局、我辈志向,倒是与当年金国完颜亮那首诗最是契合。”
林叙吟道:“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乔琚点点头,接了一句。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乔琚念了这诗,心中豪气上来,拍了拍桌案,道:“有朝一日,我必要参与战事,立不朽功业,提兵南下,捣碎那赵宋小朝廷。”
“哈,简章谬矣,该是为江山一统,非为个人功业。”
“都一样。”
几个书生共饮了一杯,颇有些意气风发。
杨慎掂着酒杯想了想,最后也不知想明白没有,轻轻笑了一下。
“对了,遗山先生的新诗,你们可有听过?”周南忽又问道。
“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好诗。”
周南点点头,叹道:“金国亡了这么久,遗山先生也终于看开了。我辈中原男儿的慷慨豪气,也能教给阴山下的牧人。草原上的人,也能受我们汉人熏陶,何必有外族之分?”
“真是好诗,不像某些人毫无气节,若是那些人作诗,只怕要写‘阴山万古英雄气,也到中原黄河畔’了。”
“不错,这大好河山,不都是我辈中原男儿为大蒙古国打下来的吗。”
“且看吧,且看来日谁能横扫江南……”
乔琚来的早,喝的多,有些醉意,遂站起身来。
“几位,我去吹吹风。”
“哈,简章酒量浅了……”
乔琚笑了笑,推门出去,一路穿过长廊,站在高楼的栏杆边。
江风吹来,让他神志稍清醒了些。
脑子里想着张文静,想着未来的功业,他心中渐感踏实。
又想到张六郎、张九郎的信任,心说这次该去颍州把差遣办好。
接着,又想了到那个人,脱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乔琚转头一看,见是杨慎。
“用修也来吹风?”
“是啊,吹吹风。”
乔琚笑了笑,双手扶着栏杆,道:“我觉得,你是有话想对我说。”
“是。”
“对了,还没听你那首词,该有多好?竟然能……”
“噗!”
乔琚话到一半,低头看去,只见一截短短的匕首已从背后捅进来,将他心口捅了个对穿。
血从匕首不停淌了下去,他感到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缓缓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双坚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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