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人声鼎沸。
夏洛克着白色内衬,套银白礼服,披淡蓝长袍,戴金色王冠。站在镶金的马车之上,被无数平民拥护着。
今日是国王的加冕之日。
这次,不走狭窄的街道。
这次,没有蓄谋的刺客。
这次,平民满怀着敬仰。
钟离和唐杰混在欢呼的人群当中,随着队伍缓缓行进,感受着这喜悦的气氛。
“哈哈哈,总算是要结束了。”钟离肩膀怼了怼唐杰,唐杰没理睬,钟离歪过头讨好道:“哎呀,开心点。夏洛克当国王了耶,你这个华生不该高兴点吗?你这也坏了国运,到时候我们的任务可就完成不了了。”
唐杰偏过头道:“你昨天的行为让我怀疑你是故意想让我一个人死了,破坏交易。”
钟离笑道:“害,一激动就给忘了。况且我不是想起来就立马来找你了嘛,不然你连现在这热闹都凑不上。”
唐杰依旧偏头道:“我是那爱凑热闹的人吗?”
“真的吗?”
钟离戳了戳唐杰的腰子,唐杰直接蹦哒起来,龇牙咧嘴地指着钟离,要说话,可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又只能忍住疼痛,随着人流前行。
唐杰道:“我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和你的合作。”
“我是无所谓啦,”钟离笑得灿烂,双手抱着头道:“但你真的确定吗?我们估计就要通关了,根据之前约定,你在剧本里帮我并分享信息,我回到现实杀个坏人。你要现在中止,亏的可是你哦。”
唐杰‘嘶’地吸入一口亮起,看着钟离道:“哼哼,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要躲入剧本的了?”
钟离露出邪笑道:“诶嘿嘿,你是忘了你现实里就是个女生吗?之前我是慌了神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嘿嘿嘿……”
唐杰冷冷看向钟离,钟离只觉后背一凉,原地立正。
……
……
多伦宫。
以往新王加冕仪式都是在瓦尔哈拉宫进行的,但今早被恶民摧毁,加冕事宜就放到了多伦宫进行。
本来,加冕仪式也不该这么快就进行的。但由于钟离和唐杰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而且王国刚刚经历波不小的动荡,也需要一个领导者站出来。原本夏洛克提议召开会议选举一位,但平民只信任救他们于噩梦的英雄,夏洛克便被推上了王座。
夏洛克生性自由,并不期望当国王,但民意难违,他也很无奈啊……
就这样,在群臣、权贵的拥护下,在圣骑士复杂的目光中,在平民的敬仰之上,夏洛克接受王冠的加冕,坐上了王座。
“检测到‘国王’元素,正在录入角色……”
“‘国王’录入完毕,修正完成,正在加固剧情……”
“加固完成,将于十分钟之后退出剧本。”
“任务奖励一:乐园排行榜积分+1。”
“任务奖励二:一级访问权限。”
“任务奖励三:道具卡跑龙套”
“演绎评定:自由发挥型。”
“角色奖项:入围金猴创意奖,未入选。”
钟离看了看身旁的唐杰,他停下手中动作,双目失神,显然也收到了系统信息。
钟离肘子顶了顶唐杰肩膀,好奇道:“怎么样,你的奖励是啥?”
唐杰努了努嘴道:“还行,十点榜单积分,加二级访问权限。你呢?”
钟离叉腰,得意道:“十点积分,一级权限,还有一张道具卡!哈哈!”
唐杰点点头,并不觉得惊讶。
加冕仪式之后,是宴会。
参加宴会的自然只有权贵,但平民也被应允在主街上开办party,一切开支由国库支出。
宴会中,钟离找到盘子里放满食物的魔王,抢走他的盘子道:“嘿,魔王大人。我可马上要走了,可有什么好东西送我?”
魔王想了想,把叉子上的火腿肠抵到钟离嘴前。钟离当然不吃,推开道:“就是比如……能刻在灵魂里的练功神法,换个普通人也能练的那种。”
魔王郑重点头,钟离眼睛一亮道:“真有?”
魔王淡淡道:“嗯,我现在扇你一巴掌,把那种刻骨的痛印在你灵魂里,以后凡是有人扇你巴掌的,你估计都不会觉得疼。这个叫厚脸皮抗揍神法。”
“谢特!”钟离咬咬牙,表情恢复平静道:“唉,行吧,本就非我族类,我也不奢求什么了。想来我这一走,便是永别。你往后在这个世界可要好好做魔啊。后宫确实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魔王没好气道:“滚滚滚,早点消失。”
“行吧,那我就送你个告别忠告吧。好好做魔,要是一直被夏洛克抢走风头,或许这本子一辈子就记不到你头上去了。那么,就此别过了。”
钟离说完,将盘子还给魔王,拍拍屁股溜了。
魔王没看钟离,叉起一片凤梨送入口中,低声自语道:
“谁知道呢……”
钟离开始在宴会中乱窜,很快挑了一盘子的食物,坐在角落狂吃狂喝。等到时间快结束了,他才举着酒杯朝着群臣中间的夏洛克敬了杯酒,算作告别。夏洛克也看见,举杯饮酒示意。
“十,九……三,二,一。”
“剧本结束,正在退出剧本。”
钟离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堕入无尽的深渊。不知多久之后,意识渐渐清醒,但他感知到的却不是自己那间脏乱但舒服的公寓。
他仿佛被拖入了牢笼之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前方的铁栏杆。他摇晃栏杆,试图摆脱这个牢笼。结果却是他非但没有撼动牢笼半分,甚至连双手都被烙在了杆子上。
唰——
无数双怨毒的眼睛齐刷刷地在钟离的眼前出现,无声却胜似有声。
它们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那黑瞳却死死盯着钟离,仿佛要把人吞没。钟离感觉到深深的寒意,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也被粘在了铁杆子上,无法闭眼。
接着,眼睛下面长出了嘴,小孩的粉嫩的、青年的宽厚的、老人的粗糙的,它们念叨着钟离的名字,咒骂着,唾沫横飞。它们讲述着钟离知道的、陌生的往事,将他当作罪恶的源头,推卸一切责任,倾泄所有恶意。
再之后,它们长出鼻子、耳朵、眉毛,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脸。黑暗中深邃的五官,明明是钟离有印象的脸,但又不像是人了,让钟离感觉很陌生……
它们的五官挤到铁栏杆上,眼睛、嘴巴里都生出了小小的手,想要抓住钟离。
此时,牢笼开始崩解,地面也不复存在,钟离的身体失去支撑,开始下坠,然后被许多双触感冰冷的手接住。身体的坠落感消失,但心理的失重感还未结束,躯体连同灵魂被无数双手拖入泥沼般的黑暗。
当钟离再次被拽出的时候,周遭不再是无尽的黑暗,有了光亮,有了房屋,没有人,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想了许久,这是他曾经待过的孤儿院。他看看自己的身体,是幼儿时期的自己。
忽然,凭空出现了很多人,将他团团围住。小朋友们朝他抛石子、吐口水,仰着身子哈哈大笑。抬头是幼儿视角里略显扭曲的老师们,它们的脸上爬满了蚂蚁般的皱纹,表情扭曲地盯着他,数落、挑拣他的错处,仿佛他就不适合孩童,更不是个人。
是这样的,
被强塞进来的负担,
还是个捣蛋鬼,
又配被谁善意对待呢,
……
他开始觉得这一切就是现实,心智也渐渐变成孩童那般,更渐渐记不起来“未来”的自己。
就这样,他在充满恶意的孤儿院待了三年,也早早就适应了被恶意相待。只是,这里的时间忽的很快,又感觉很慢。
某一天,他被领养了。
领养他的人是位贤惠温柔的中年女人。
她曾经有个可爱的孩子,生了一场大病,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丈夫也因此离开了。
她孤身一人……
所以,她领养了他。
当他的手被她牵起的时候,他以为世界的恶意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后面的短暂的温馨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转瞬即逝。高速闪过的模糊画面仿佛被印入胶卷。
胶卷拉伸、破碎,又组成了一块名为家的玻璃,玻璃漆黑,变为镜子,在如石头落水荡漾的水面,很快恢复平静与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