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样的事?”
“我也没有亲自去京口探查过,或许真的是消息有误,也说不定,阿宁,这都怪老夫办事不周全,委屈你了。”
王恭是个爱面子的人,可以办错事,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看笑话,尤其是被王谧看笑话。
于是,今日一役,王恭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
听到郗恢诚恳的道歉,王恭心里才舒坦了些,转过身来,一起坐下。
“阿乞,这么晚了过来打扰,确实是因为我太生气了,不过,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郗恢点点头,王恭遂道:“以往没听说你在京口还有眼线,这一次却拿到了这么详细的情报,虽然最后证明,其中或许有错漏之处,但是,也逐渐接近真相了。”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王稚远不老实,京口有问题了?”平静下来以后,郗恢的智商也终于上线了。
毫不费力的就听出了王恭的言外之意。
王恭垂首,昏黄的烛光之下,脸色更显阴沉。
“以我对这厮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毫无动作,不过,这一次被他搪塞过去了,老夫想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应该还不会有什么行动,而且,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目前荆州兵和北府兵在军事这个方面,应该还没有联合。”
“王稚远那厮一向诡计多端,他既然这样说了,就是有把握,就算是我们派人到京口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他的话也不像是临时扯谎。”扯谎也不能扯的那么漂亮,那么周密。
这一点,王恭还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既然王谧现在没有异动,那么这样看来,要关注的,该是以后了。
王恭严肃道:“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在京口的眼线,到底能不能相信,消息来源是什么?”
“若是真的是个靠得住的人,那将来,此人还有大用处,老夫要长期监视北府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个消息来源嘛,郗恢还确实有些要提前说明白的。
这个人,他可是物色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般人,绝对挖掘不到这么合适的人。
“这个人,应该是绝对可靠的,而且,也绝对的会和我们站在一起,这是可以放心的。”
“为什么能说的这么肯定?”王恭很好奇。
这一回,郗恢倒是镇定了。
“这个人,是和王稚远有私仇的,而且,在北府里根基深厚,还是刘牢之身边的红人,心腹,所以,只要刘牢之在北府坐得稳,他就能站得稳。”
“哦?”
“还有这样的人?”王恭笑了,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展露笑容,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够在北府安插上一个得力的人,可是苦苦寻找,也一无所获。
北府是军队建制,按理来说,整日里进进出出的,生面孔也不少,一两个陌生人,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但是,自从王谧在北府站稳脚跟,王恭追寻的这个人,就一直没有着落。
安插几个人并不难,难的是能够进入京口将领他们那个小核心。
整个京口,几乎都是北府的军营,各种军寨,帐篷,层层叠叠的,相互交叉。
然而,军营再多,刘牢之、刘裕那些北府的核心人物,带兵的大将军,也总是居住在正经的建筑物里。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王恭也发觉,这些人不只是年富力强,警惕性还特别的高,想要从他们身边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以说是难度非常的大。
这一点,王恭深有体会,如果真的很容易弄到手的话,王恭就不会到现在还毫无反手之力了。
但是,这一次,郗恢给了他希望。
虽然那些细节都被王谧给哄弄过去了,可以说也比较合理,算是给编圆了。
但是呢,大体上来讲,居然都说到了,而且,王谧也都承认了,这就是一大进步!
有没有荆州兵进驻京口?
有!
有没有携带兵器?
有!
虽然只是原材料,但是原材料一定会变成火器,火器那个东西,王恭虽然没有亲手使用过,但是,他也知道,威力巨大。
这样重要的点,都能够摸清楚,可见,郗恢的这个消息来源比他王恭的要可靠的多,距离核心要近得多。
“原来是有私仇的,这我就放心了。”王恭喃喃自语,郗恢又道:“这个人,是刘牢之身边最受重用的心腹队主,名叫袁飞,一直以来,都和刘牢之关系很好,据我获得的消息,刘牢之现在已经和刘裕、王谧等京口起家的将领彻底和解,甚至是要合作了。”
王恭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竟有这样的事?”
“你怎么不早说!”
有郗恢这么一个朋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明明他也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还有比刘牢之和王谧联合更大的事吗?
看他的意思,是早就知道了消息,那为什么还一直有意隐瞒,为什么不在昨天就一起说了?
这不是耽误大事吗?
王谧气的吹胡子瞪眼,茶杯也摔了,郗恢被他弄得一头问号,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是哪里把王恭得罪了。
明明刚才都已经大有好转了,这一会,突然又生起气来。
“我早说,就有用处了?”
郗恢不但不明就里,还觉得自己的做法一点没错。
“他们是统领北府的大将军,精诚合作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总不能说,他们该反目,该闹内讧吧!”
“这当然是老夫的愿望!”
“老夫巴不得北府不清净,几个大将军自相残杀!”
“怎么可能呢?”
“刘牢之不是谢玄的旧将吗?我记得,他在北府也有七八年了,算是北府老将,怎么可能会安心呆在王谧的手下混饭吃?”
“当时谢玄在战报中,还曾经提到过他,说此人申时骁勇,是个猛将。这样的猛人,会愿意屈居于王谧之下?”
王恭怎么想,也想不通。
几支蜡烛就把小小的厢房照的很亮堂,整个郗府现在都恢复了平静,周围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更显得,王恭的卧房这里很显眼了。
这种事情,郗恢当然也不明白了。
他要是想通了,怎么可能不早早的告诉王恭,他当然也知道,京口那边的消息,对于王恭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直到这两天,郗恢才终于想通了。
可怜王恭,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懵懵懂懂。
“有什么不愿意的,之所以以前没告诉你,都是因为我在打探更加确切的消息,你看,这不是吗?”
郗恢起身举着烛台,来到书案前,桌上摆着个小木盒,打开来就可以看到几页纸。
轻薄的纸张交到王恭的手里,借着烛光,他才终于弄明白这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袁飞的亲笔信。
郗恢是把王恭当真兄弟的,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隐瞒。
消息渠道可以告诉他,甚至是消息的真正载体也可以分享给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书信写的有点复杂,看得出来,写信的这个人,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用词也不能算是文雅,只能算是勉强的,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这种所谓的信,对于王恭来说,已经是不堪入目的灾难级别了,但是,他还是捏着鼻子继续看下去。
“帅印?”
“这怎么可能!”
虽然王谧口口声声说对北府没有觊觎,更不想和朝廷作对,但是,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王恭还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没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更何况是自己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要么就是彻底的谎言,要么就是北府内部也形成了某种共识,甚至是在谢安那边也是一样。
暗中的交易,才让王谧可以顺畅无比的驰骋疆场,收复了众多失地。而北府这边,甚至是朝廷这边,都安稳的很,根本没有给王谧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