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乐“噗嗤”的笑了出来,又忙掩着嘴,故意绷了下脸,但随即又是“噗嗤”一笑。
见他不肯说,颜司承也不再问,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也更加和煦温暖了。
天幕彻底暗了下去,路边的霓虹尽皆亮了起来。
两人途经一座商场前的广场,不少小孩子在这里练习滑板,几个滑稽的巨大易拉宝随风扭曲,好多小商贩正穿梭在人群里兜售着小商品。
一个白发的老奶奶,正追随着一对对情侣,殷切的询问人家要不要买朵花。
不过她的花已经不大新鲜了,每只花都用艳俗的玻璃纸单独包装着,拎在手里,确实显得有点儿傻。
所以她所到之处,提前洞悉她意图的情侣,大多预反应的绕开而行。
老奶奶有点儿气馁,神色微微沮丧的往回走,肩膀缩塌着,无助而可怜。
秦欢乐早早就挺了胸口等着。
谁想到那老奶奶明明走到他身边,却反而绕向了旁边。
“大娘,你咋走了!”秦欢乐“嗷”的一嗓子,“看不起我的购买力啊?”
老奶奶反应了一下,才有几分无措的顿住脚,“啊?”
秦欢乐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直接抱过她怀里全部的玫瑰花,“回去休息吧,今儿你也收工了。”
老奶奶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是遇上大主顾了,见对方大长腿已经走出去不短的距离,赶忙连跑带颠儿的上前去喊住他,笑眯眯的说:“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不过你要是喜欢这花,嘿嘿,我天天都在这儿卖,我天天都给你留上二十只啊?你要更多也行,要不,我给你送家去也行,我家有花店,你要多少,管够!”
这一下,还真弄得秦欢乐有些哭笑不得,连说带劝的好半天,才把这位老奶奶哄走。
颜司承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看起来,这老人家应该是用自己的外形博取同情,来兜售自家卖不出去的快要凋谢的鲜花。”
“那就不管了,毕竟这么大年纪了,早休息一天也是好的,”秦欢乐说着,颧骨边一红,小声说,“而且我也不光是好心我就是,突然想到,还从来没有送过你我特别喜欢,你来接我下班的感觉。”
幸亏夜色深,他皮肤又黑,两下里一抵冲,倒也不是特别明显。
颜司承那双晶亮深邃的眼睛,叫街灯一映照,越发熠熠似繁星般夺目起来。
川流不息的人海中,他忽然福至心灵的抬起手,在秦欢乐的头顶,轻柔的摩挲了一下。
秦欢乐一口心血差点从天灵盖窜了出去,这回老脸是彻底的红成了猪肝色。
他眼睛猥琐而鬼祟的一麻搭,同手同脚的就要转头逃走。
颜司承从后面伸手拉住了他,“小乐,你走错方向了。”
秦欢乐十分做作的嘟着嘴,细声说:“你别忽悠我,就是、就是往这边走。”
颜司承手臂上微微用力,将他拉回来,温和的看着他,“小乐,你不能再逃避了我今天过来,就是专程来陪你,一起去小春家的。”
秦欢乐的表情一僵,缓缓恢复了正色,半晌垂头闷声说:“颜老师,今天有点儿晚了吧,咱们改天改天再去吧。”
颜司承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耐心的说:“我虽然已经放下了不过,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小春走的突然,所有未尽的话,总要找出答案来,才不枉他的离开,你不愿意面对他去世的事实,我很能理解,但逝者已矣,咱们只是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秦欢乐之前确实有些不愿面对的心思,不过他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魂野鬼了,也再不是见势不好,就能直接把脑袋往壳子里一缩、权当没这回事的掩耳盗铃重度患者了,尤其在知道了那些”前尘往事“之后,他更对自己那些近似混蛋般的犹豫退缩行为自责不已,他神色犹疑了一下,渐渐坚定了下来,“走吧,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他这闪魂似的一变卦,倒把颜司承弄得不确定了,站在原地没动,只当他在闹情绪,“小乐?”
秦欢乐龇着一口大白牙,绽放出一个烂柿子一般的大笑,忽然把那捧卷了边儿的玫瑰花塞进颜司承怀里,又拽过他一只手,大力按在自己心口。
颜司承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秦欢乐却已经转身,抬手叫了辆出租车。
颜司承拦住他要上车的身势,“你刚刚什么意思?”
秦欢乐笑着朗声道:“颜老师,以前你照顾我,往后我守护你。”
以前有多以前,往后有多往后,两人各自的理解,自然不尽相同。
但仅仅只是狭义的字面意思,也足以带给彼此某些不可言传的暗潮汹涌般的蓬勃力量。
很多时候,最坚硬盔甲的诞生,往往只是最柔软的内心忽然有了个想保护的人而已。
只是这暗流涌动,并没有影响到早已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他按了按喇叭,喊道:“走不走?走不走?”
颜司承和秦欢乐相顾一笑,快速上了车。
胡春的住所,秦欢乐之前一次都没有来过,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甚至都不知道胡春在延平,是有一个固定住所的。
大隐隐于市,就在高新区一栋比较热门的公寓楼里,颜司承为胡春长租了一间公寓,这里的租客多为“九九六”的“码农”,隔壁邻居住了谁,住了几个谁,一律不知,也全然不以为意。
秦欢乐站在顶层某一间统一制式的大门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转动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