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孟金良还在家中休养复建,队里的重担一大半依然是小吴在扛着。
“咋了?”秦欢乐站起身。
小吴一努嘴,“找康锋问问情况去,你跟我一起去吧。”
秦欢乐应了一声,跟着他走出来。
说起这个康锋,就是他原本要去之南押运回来的那个嫌疑犯。
不过倒霉催的,这趟旅程自从那个神头鬼脸的武正凯出现开始,就真像山体滑坡一般,滑向了一个无可扭转的跑偏局面,至今也说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可有假史鸣的前车之鉴在先,这个假的武正凯,经过颜司承的后期考证,却不是套用身份,而是确确实实的查无此人。
剑指哪里,不言自明。
执念这种东西,他虽然豁达了,可潜藏的对方若是想要来个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他心里,倒是也渐渐有了个深究下去的思路方向。
说回这个康锋。
秦欢乐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抱臂端详着里面那个中年男人:矮小、肤黑,两条过于浓黑的眉毛,几乎快长出了“寿眉”的架势,底下一双眼睛虽然不大,眼皮还有些耷拉,可也正是这样一双泛黄浑浊的三角眼,一下将整张平凡无奇的脸孔,拉拽出了几分阴狠的气质。
小吴将案卷卷成一个筒,在手里颠了颠。
人是他押回来的,据说在路上也没少出幺蛾子,熬的小吴全程愣是一下眼皮也没敢合,所以心里怨气自然是不会少的。
“你说这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小吴撇着嘴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长得个小跳蚤个头,在之南那么民风彪悍的西南少数民族聚居区,居然能一口气入室作案二十多起,还不被抓,也真是个狠人呐。”
秦欢乐道:“不是说这人性子太霸道,搞得同伙埋怨分赃不均,被抓后,怀恨在心,才把他给咬出来了嘛。”
“对,”小吴道,“本来那单都做完了,结果隔了两天,那同伙背着他又偷偷返回去——因为康锋只喜欢现金和能快速变现的首饰,别的不拿,他同伙就惦记上了那主家还有台新买的笔记本电脑,结果正好被房主给堵了个正着!”
这点不仅是那倒霉同伙,连小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康锋每次入室前就能顺利翻墙入室如履平地,而他同伙单独出马时,却直接自投罗网了呢?
“问没问,为什么他这么牛逼,还非得画蛇添足的找个同伙啊?”秦欢乐好奇的问。
小吴摇摇头,“这个不掌握了,这案子具体情况是在之南审结的,案卷细节还没有披露,咱们主要是要突破当年那起杀人抛尸的案子,如果这其间真有什么关联性,我再和之南那边沟通吧。”
秦欢乐顿了顿,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在之南,对接人里,有没有一个叫岩桐的?”
小吴看他,“咋,你在之南还有熟人?少时候偷偷的还搞了个知交遍天下啊?呵呵,不知道,没接触过。”
两人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当年那起案子,并不复杂,只是距今也有十来年了。
死者辛鑫,男,生前是家个体照相馆的小工,这照相馆规模不大,他一个人得当好几个人用,外拍的时候提包扛设备,在店里呢,还要兼当灯光师、修图师,偶尔老板忙不过来,也负责一部分忽悠客户多选片的销售工作,总之样样稀松会一点儿,但都没正经学过,全靠实践里出真知。
可就在某一天早上,老板来上班开铺,从外面打开门锁,入目就看见了满地的血迹污迹!
老板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夜里遭了贼,小本经营不容易,赶忙下意识跑去布景间里查看拍照设备。
可就这一眼,只怕就成了他余生都忘不了的噩梦了。
巨大的彩虹布景前,一套板正的西装,套在塑料模特身上,可衣服领口上方一寸间距的地方,却用玻璃丝自上而下悬挂着一颗切口齐整的人头人头双眼圆睁,面目狰狞,正是死不瞑目的辛鑫!
人头和模特摆放协调,若是从远处匆匆瞄一眼,恐怕还真会眼花的当这是一个直立的全乎人。
而在人头前方,端端正正的数码相机开着电源,此刻仍在按照自动拍摄程序,一张张的照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
老板几乎给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冲到马路牙子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了警。
警方根据市政监控及其它追踪手法,也很快认定了犯罪嫌疑人,就是本市的无业游民,康锋。
经过走访得知,康锋是康家父母的老来子,从小被宠溺着长大,换句话说,就是被惯坏了。
他家里条件仅属平平,到康锋青春期的时候,一方面嫌弃看着像隔代祖父母一般的爸妈丢人,一方面得寸进尺不切实际的某些物质条件得不到满足,高中没读完,就辍学离家出走,在社会上瞎混,以至于康家父母常常一两年也见不到他一面。
到事发的时候,这二老都已经过世了。
可就是这么八杆子打不着,平日里完全没有生活交合点的两个人,到底是结了什么仇怨呢?
辛鑫的残体,被康锋装进了行李箱,抛进了江里,后来几天被江水冲上了岸,也算得以全尸而葬。
只是在警方全力捉捕康锋的时候,他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这一消失,就是整整十年。
这案子发生时,小吴还没到市局,秦欢乐虽然已经来了,但正在接受失误删掉林区视频证据的处分,跟家面壁思过呢,所以对他俩来说,这案子都几乎等同于是全然陌生的。
昨天两人忙活了一天,就是忙着恶补了一番当年案发时的所有情况。
小吴按下双录设备,报了一下自己和秦欢乐的姓名、警号,随后冷冷的问:“姓名,性别,年龄。”
康锋倒也算配合,没有耍什么花腔,痛快的回答了。
小吴心里暗暗纳罕,面上却不显,继续问:“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康锋顿了顿,懒散的回答:“偷东西。”
小吴“哼”了一声,“你倒是精明啊,给自己捡着最轻的罪名说,告诉你,收起你的侥幸心理!千里迢迢把你押回延平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推诿装糊涂蒙事儿的!提醒你一下,十年前,你为什么仓皇从延平逃窜到南方?老实交代!”
康锋懒散的歪着头,一言不发。
秦欢乐接棒,肃声斥道:“康锋,十年前可不是死无对证的远古时期,你别打错了算盘,就算你不说,当年你进入照相馆,以及去江里抛尸的全过程,全部都有监控影像,这可不是你现在装哑巴就能抵赖掉的,你要搞清楚,让你自己交代,是给你一个主动的机会老实说,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康锋给说的有几分恼怒,或是不耐烦,总之一皱眉,脸上的凶光就更盛了。
他目光阴测测的盯在秦欢乐脸上,眯眼道:“真让我说?行,那就别怪我拿了封口费不讲道义,姓秦的,当初让我去做掉那小子的,不就是你本人嘛!你还让我说?说什么说?我哪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呵,你难道不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