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此刻清醒状态下颜司承的反应与表情,一颗心不合时宜的鼓噪起来。
假的颜司承却难以置信的圆睁了双眼,边后退边不住的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我,为什么不是我!我才是真的!我才是最好的!”他猛然转身,大步朝着远处跑去,一头撞在那面透明的屏障之上,被狠狠的反弹在地,随之崩裂成无数玻璃残渣,萤火般幽幽闪了闪,最终消弭于无形,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周再次归于平静。
只是气氛陡然有些尴尬。
秦欢乐嗓子里像是卡了羽毛,刺挠的厉害,假意清了清,也没回头,只问:“这个这个这赝品说他有你全部的记忆,那怎么春叔他,却不记得你了呢?”
他眼睛转了转,卡带似的一点点往后扭头。
颜司承的表情却带着些许惭愧,“全部必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这几天大概有些想法过于所以也被投射了过去,而小春不一样,他意志应该比我更坚定吧,所以假的他,不过徒有其表,并没有汲取到那些虚浮的情绪画面。”
这话什么意思?“颜老师,我个人觉得吧,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大可不必这样虚与委蛇,不如咱们打开天窗”
颜司承已经走了出去,“走吧,这屏障的出现是好事,证明镜像中心就在这里,白天的路途也许都是假象。”
“不是,你等等啊,话还没说完啊,”秦欢乐赶忙追上去,像给半颗花椒颗扣在了嗓子上,简直难受到了骨头缝里,“我、我的话,我说的那些,还有你说的那些,都、都诶,你等等啊,万一这是最后的机会,你都不听我说完,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吗?”
这样了都没有下文啊难道?
颜老师你的心性是不是也太凉薄了?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秦欢乐心里下着小雨,落汤鸡似的跟在了后面。
山峦盘踞着雾气,脚下时不时会出现相左的道路,以及相似的路况,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迷宫般的迷局。
这种时候,活得分外粗糙,却工作作风严谨的老秦,再次成功上线,和原本就心细如发的颜司承一起,几乎没走什么弯路,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跋涉,就隐约看到了流霞洞的入口。
“颜老师,你身体还受得住吗?腿呢,腿怎么样?”秦欢乐小声问。
颜司承越靠近这里,表情越是凝重,额头上是热汗,心里却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阵恶寒,脑中时不时就会有些杂音,却又连不成语句与画面。
“我白天来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很很奇怪的感觉。”
秦欢乐看出他脸色的变换,忙抬手去试了试他的额头,触感却是一片冰凉,“什么很奇怪,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儿吗?”
颜司承也无法准确描述,只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加倍小心了。”
秦欢乐皱眉道:“我们一路走来,周遭都没有遇到人,哦,如果不算那个假的你,颜老师,这不对劲儿吧?你瞧,门边看守也没有一个,咱们就这么贸然钻进去,可别是自投罗网,让人家直接在里面给包了汤圆了吧?”
颜司承此刻不仅是为了营救小春,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状态,自从来到这之南,就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使他越发确定了这里与自己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尤其是,会不会与自己的境遇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脑中一阵刺痛,颜司承立刻生出几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他目光决绝的看向秦欢乐,“一会儿我先进去,你在外面守着,防止对方有埋伏”
“不,还是我进去!”秦欢乐眼睛立马竖了起来,“我进去过,好歹比你熟悉一些状况。”
“听我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真要有危险,咱们俩谁也跑不了!”颜司承摊出自己的掌心,伸向对方,“你给我画一下,你印象中的路线。”看对方迟迟不动,语气稍微和软了一些,“你对洞内情况更熟悉,如果我有危险,你既可以在外面接应,也可以潜进去营救,比我两眼一抹黑的要强,再者,对方的意图,并不为害你,所以对他们来说,你的价值,一定比我要大,有你在外面,我就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你懂吗?”
“我懂,可我不放心”秦欢乐梗着脖子。
颜司承再次正色解释道:“我这样安排也是为了”
“我不想听你讲策略!”秦欢乐逼近了一些,抖着声音问,“颜老师,我刚刚对假的你说的那些话,你又真的懂吗?”
颜司承怔了怔,微微敛下了眉眼,“小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先”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有一千件一万件更紧迫的事情要去做,件件都比我的问题重要,可我担心,我就是忽然特别害怕,我不知道你进去之后会怎么样,”他抬手一拦,“你先别说话!我同意了,我认可你刚刚的布置,我先留在外面,只是在所有不可预知的前路之前,我就想问你这一句,颜老师,我说的那些话,你懂吗?!”
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执拗的蜷起食指,勾起颜司承低垂的下巴,不让他有退缩的余地。
良久,颜司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秦欢乐的声音饱含了压抑的哀切和深沉的期许,字字戳心的叫了一声,“颜老师”
颜司承顿了顿,终于妥协道:“我当然懂”
“那就行了!”秦欢乐赶忙见好就收的缩回手,同时打断对方的话,生怕再听下去,会是诸如“但是”、“可是”、“不过”、“然而”之类的转折词,此情此景下,他的心脏可有些受不了,“无论发生什么危险,一定要坚持住,既然你懂我的意思,就该坚信,我一定不会允许你有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颜司承望向秦欢乐,想说些什么,头却忽然一阵刺痛,只得掩饰的垂下了头。
不过秦欢乐看在眼里,却只当他又开始搪塞回避。
秦欢乐尽己所能,将白天历经过的路线,以及溶洞中的情况,向颜司承快速讲解了一遍,“岩桐的行为看起来步步为营,如果每一处都有深意的话,我觉得天坑那里就非常可疑。”
对这一点,颜司承也深以为然。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
颜司承从掩体后潜进夜色里,快速的朝着溶洞入口处跑去,毫无阻滞的走了进去。
秦欢乐的一颗心顷刻间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