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躺在地上,整个人又几乎被颜司承的身体掩在下面,角度十分刁钻。
秦欢乐不及多想,抄起阳台边旁边一把木板凳,径直朝着纪展鹏的脑袋上招呼了过去。
可纪展鹏余光扫见,快速挟制着颜司承的面门直接迎了过来。
秦欢乐不得已在半空中急忙收住手,脑袋一乱吧,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孟金良说他那句满脑袋都是馊主意的话,眼神纷乱的一扫,直接舍了板凳,空手扑向纪展鹏的腿边,以自身的重量压制住对方的一条小腿,随后抓着他的脚腕,就掀掉了他的鞋袜,怀里摸出打火机来,昏暗中“咻”的升起一簇莹莹火苗,就去烧对方的脚趾头。
古人说十指连心,其实是二十指啊,这脚趾头也同样包含在连心的范围里。
纪展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还能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式,火焰灼烧的毕竟是自己的皮肉,切肤之痛,如何忍受?
他开始本能的蜷腿躲避,注意力分散,一心二用之下,被颜司承扳开了钳制,翻身骑在他的胸部,同时用两边膝盖压制着他的胳膊,再次扼住他的喉咙,强迫他与之对视。
秦欢乐见状也改变了策略,长腿一收,牢牢压制住了纪展鹏的双腿。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二比一的绝对优势下,纪展鹏动弹不得,只剩满眼阴霾,死死的盯着颜司承,断断续续的出言威吓道:“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杀、杀了我,然后给我、给我偿命,一命抵两命,我还、赚了!”
这话果然引起了秦欢乐的情绪波动,刚刚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此刻有了充足的时间,故意敞开了音量喊道:“颜老师,你别冲动,和他同归于尽,真的不值当的!他那都是吓唬你,他想把我扫地出门,且还作着春秋大梦呢,要说起来,他不是早就有那个心思嘛,可是做到了吗?呸!他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呢!”
他是真的害怕颜司承会下手失了轻重。
尽管他不会自作聪明的认定颜老师的双手是绝对干净的,可让颜老师为着纪展鹏这样的人渣弄脏手,他实在不愿意,也不忍心。
脏的累的,他都更愿意自己代劳。
纪展鹏声音更加沙哑乏力,却强撑着嘲讽道:“什么把柄?嗯?什么能大得过你们两个杀人的铁证?除非、除非你们”
“别除非了!”秦欢乐强势的打断他,“纪妞妞和吴雄到底是咋回事?嗯?一个吴家,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他这话纯属臆测,啥具体联系的根据都没有,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刺激纪展鹏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下,来几句“口不择言”的陈请辩白,也好为他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一些方向思路。
纪展鹏闻言却只是一愣,像是恍然陷入了某种年代久远的沉思之中,眼神中片刻的涣散迷离,终于不由自主的被颜司承眼中奥玄的流光所牵引,不知不觉的沉默了下去
秦欢乐压制着纪展鹏的双腿,很轻易的感知到了对方不再挣脱反抗的平静。
他试着慢慢上提身体,直至站起身来,竟也完全未见对方有任何动作。
纪展鹏直勾勾的盯着颜司承的眼睛。
秦欢乐瞠目的看着这一切,生怕再生出什么枝节,默然立在旁边,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
与纪展鹏的静止相反,颜司承的身体却越来越颤抖难抑,终于难以维持的侧倒向了一旁。
秦欢乐下意识屈膝跪地,将颜司承满满半抱在怀里,慌乱道:“这这是”
颜司承脸白如纸,朦胧不清的光线里,像随时都会融化一般,胸前一个痉挛,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居然没有灵魂,他反噬”
他语不成句,下一秒便虚弱的晕厥了过去。
秦欢乐只觉得怀里如同抱着一块冰,顿时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哆嗦着手指头去探对方的鼻息,直感到手指间微微的气流,才下意识搂紧了怀抱,喃喃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没事就吓唬人玩啊,你得比我长命啊,你要是活不过我,那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也真是、莫名其妙,就为了让我不失去工作,你就能不顾情势的往上冲?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嗯?我这人心窝子就那么一点点浅,可、可怎么盛放得下你这份”
地上忽然一阵微微的窸窣。
秦欢乐蓦然收了声,警惕的朝那边一瞥,就见仰躺在地的纪展鹏,居然扶额缓缓的坐了起来。
秦欢乐连忙拖着颜司承往后避退。
可他这个造型之下,动作起来实在艰难,手脚比大脑的决策迟缓了一拍。
那边纪展鹏已经注意到了他,略显迟疑的叫了声:“小秦?你怎么在这儿?”
秦欢乐张了张嘴,不知道被什么魇着了,居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纪队?”
纪展鹏怔忡了片刻,徐缓的将房间内扫了一遍,忽然苦笑了一下。
苦笑可这笑容实在太苦了,裹挟着被风化多年的沧桑,朝着秦欢乐扑面而来。
秦欢乐对这样清澈眼底的纪展鹏既陌生,又熟悉,忍不住轻轻放下怀中的颜司承,向着“故人”纪队走了过去。
纪展鹏满面倦态,迎着秦欢乐的目光,幽幽的说:“我没想到,还能有清醒的一天。”
“纪队!”秦欢乐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就是从前的纪队!
他激动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你别担心,不论是谁害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都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救你,我相信之前那些事,一定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是不是”
“不,没人害我,”纪展鹏摇了摇头,“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只是小秦,”他一把攥住秦欢乐的胳膊,恳切的看着对方,“我想求你一件事。”
秦欢乐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到纪展鹏说:“我求你,在不会连累你自己的情况下,找机会,杀了我!”
“什、什么?”秦欢乐震惊的看着对方,抬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纪队,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罐子里的人,还有、还这一切,你说啊!”
纪展鹏眼前发白,眯着眼使劲甩了甩头,忽然急切道:“小秦,记着我的话,那就是帮我了!快走吧,我快要、醒了!”
秦欢乐再想说些什么,可惜纪展鹏的状态已经不对了,眼神在清澈与犀利间来回转换着,面部表情也在飞速的变换中显出几分撕裂的狰狞。
秦欢乐别无他法,若是他自己,倒也没什么,可眼下他深深的看了纪展鹏一眼,回身半拉起颜司承,搭在自己背上,背着他快步离开了吴家。
纪展鹏不是纪队,或者说不全然是纪队,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里松快了很多。
可相应的,更多的迷惑不解也再次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