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展鹏抬手作势在他胳膊上压了一下,“我看了你名下的结案率我是这么想的,一码归一码,那些还有衍生问题的案子呢,不妨先放一放,等以后有了新情况,再另案处理是不是更合适呢?比如确定了犯罪嫌疑人,那人也认罪了,呵,还是不要一直拖着得好。”
孟金良下意识朝肖局看了一眼,但对方却端了个微笑的定格表情,并没有要掺合两人对话的意思。
“纪队,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很确定,但怎么盘算,符合纪展鹏口中几个要素的案子,似乎只有
“我的意思是,傻小子!肖局真是个好领导啊,有好消息也慎着没和你透一丝口风,你就听我的吧,手上的案子该结就结,然后把年假拿出来好好休息几天,啊,然后回来,就是真正的孟队了!”纪展鹏用力拍了拍孟金良的肩膀。
孟金良对晋升的事,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此刻听到明确的消息,瞬间本能的站了起来,就要朝肖局和纪队敬个礼,再说几句场面话,可这脸上,硬是挤不出一丝喜色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转向肖局说:“局长,我手里的案子,眼下只怕还结不了。”
肖局像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猛然扭头对着纪展鹏笑道:“嗨,你们聊!”
纪展鹏脸色不复刚才的熨贴了,不轻不重的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抱臂看着孟金良,“年轻人就是气盛啊,我换个角度,你来听听对不对啊。你看,这案子本来就很简单,夫妻矛盾,老婆不肯离婚,老公起了杀心,被抓后又良心发现,这心梗也是悔过的一种表现,这样两边的亲属呢,心理上也都会好受一些,在社会上呢,也起到了劝人以善的舆论效果,对你个人来说呢,雷厉风行的侦破了一桩刑事案呵,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孟金良刚要说话,纪展鹏随即抬手止住,“你听我说完!按照你的意思,难道非要搞出什么悬疑隐晦的闲扯,让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往所有人身上泼脏水吗?”
“这怎么成了泼脏水了?纪队,你这话我不是很认同,难道每个案子就只是结案那么简单吗?再简单的案子,也需要一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的结果吧,况且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如果我们糊弄过去,还有谁能替他们说话,替他们申辩?”孟金良实在忍不住了。
纪展鹏也阴着脸站起来,“你当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证据怎么找到?秦欢乐一个基层民警,有什么权限大半夜的逛到被封锁的案发现场去?有事没事就回来插一脚,他有借调手续吗就跟着掺合?还有你,难道那个嫌疑人不是在被你审问之后,才跑去自杀的?他家属要抓住办案流程里的漏洞,诬陷你涉嫌严刑诱供致死呢?你想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流言蜚语漫天飞,杜撰的花边故事能谣传多少年,到时候背黑锅的可不单单是你,还有支队,还有市局!”
他顿了顿,稍微和缓一些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劝道:“而且对双方的家属,对他们的孩子来说,无端又去牵扯一堆有的没的,这隐形的伤害,我们多少也要考虑考虑啊”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纪展鹏说了一筐话,也知道孟金良考量思索需要一个过程,倒是不急着逼他表态,满脸无奈的边叹气边对着肖延生摇了摇头,“我有点儿事,先走了,你再帮着开导开导吧,这案子要是这么牵扯不清的,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没办法安心的彻底到省厅去。”
这话里威吓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总之不结案,就别想再进一步。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为孟金良和市局考量的。
他又和肖局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孟金良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地中间,敛着眼角半晌没动。
肖延生起身刻意清了清嗓子,“怎么着,队里没事啊,还在这儿磨洋工。”
“肖局,”孟金良望向肖局,“您的意思是?”
肖延生眼神微妙的看了回来,“你急着啊?当那坑里的萝卜吗?”
“啊?啊不急啊。”孟金良略微反应了一下,才听懂肖局他老人家的“黑话”。
肖延生冷笑了一下,“那就走吧。”
“局长”孟金良还是没明白。
“听着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市局这一亩三分地且还轮不到别人做主呢,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轴啊,天天和秦欢乐混,那浑小子扯皮拉筋的功夫是一点儿没学明白啊!快走吧,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儿碍我眼了!”
骂一通还不解气,肖局满脸厌弃的又挥了挥手,直到孟金良走了,才倏然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不住的点头自忖道:别说,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自己还没真看错这小子哟。
孟金良在肖局这里吃了颗定心大力丸,一番起承转合,也是颇为费心劳神的,这周旋的功夫一点儿不比破案省力气啊。
他老远看见龚蓓蕾在会议室卖呆儿,屈指敲了敲窗玻璃,“老秦联系着了吗?”
龚蓓蕾赶忙站起来,“他来了啊,一直等你来着,这会儿,去找刘科长问尸检结果的事了应该。”
孟金良点点头,自己想了想,也往技术科走去。
技术科有专属的解剖室,里头还套着一间狭小的储物间,用来归置一些闲置的仪器器皿之类。
储物间空间逼仄,四维墙边都是置物的架子,让各色物品堆叠的满满登登。
刘茗臻摘下护目镜,揉了揉太阳穴,想叫个小同事帮她找个东西,一回头才发现,可巧人都不在,连小黄也不在。
刘茗臻索性收拢了一箱解剖器具,一起抱向储物间,放在架子上,又向内里去找东西。
棚顶的白炽灯泡闪了两下,忽然熄灭了。
储物间四周封闭,没有天光,此刻再没了灯光照明,真算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只有临近门的位置,能透进一些解剖室里的蓝光。
刘茗臻倒是不怕黑,可刚刚没带手机进来,连个光源也没有,找啥也不可能了。
她一回身,刚朝着门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见门口一黑,下一秒,一个黢黑的身影矫健的冲向她,一只大手牢牢扼住她的喉咙,使她整个人被这股冲击力带动着狠狠撞向背后的置物架,后背被那些坚硬的棱角们硌得脸色发白。
谁能在市局内部对她下手?
对方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明显是威慑更重,并不为致命。
她本能的挣扎了两下,便感到对方的身型贴近压迫而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抓王学力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刘茗臻双手都扣在脖颈上的钳制上,费力的粗喘着,虚声说:“那是后半夜,抓人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那人却不为所动,冷冷的说:“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交易也不是这么做的。”
刘茗臻脸已经涨红了,遏制她的那双手仿佛铁钳一般,随着交谈,愈发收紧向上,以至于刘茗臻只能双脚尖竭力才能够到地面。
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严重的缺氧让她的抗拒愈发乏力。
“小刘,收起你的那点小聪明,别想着做套来诓我,我这条船,上来,就要彻彻底底的上,拖泥带水的,只会害了你自己,”他声音越来越低沉,“你敢试探我的底线,就是因为你还没真正尝试过濒死的体验,你弟弟的感受,你今天也来试一试吧,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刘茗臻几乎快要听不清对方的声音了,耳膜里犹如溺水一般聒噪的厉害,眼睛大睁着,视线却慢慢涣散了。
那人再次收紧了力道,狠狠一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