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乐眉头一跳,赶忙接过碗来,客气道:“我来,哪里好意思麻烦你们喂。”自己装模作样的吹了吹,借着由头一嗅,差点儿吐出来,一脸懵懂天真的问道,“唉呀妈呀,大姐,这是啥,怎么这么腥啊?我不懂,你别笑话我。”
那女人却端出了长辈的语气,“良药苦口,想不想你这兄弟赶快好起来吧,你就直说!”
已经逼到这个地步,走又走不脱,秦欢乐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颜司承的手腕这人这么些年容颜不老,能力奇异,没道理这么容易折在这里吧?那岂不是对不起他的人设而且,就在他们说话间,陆陆续续又走进几个身材各异的村民,头上的娃娃头套一模一样,姿势统一的朝房间里面望过来,七嘴八舌的催促道:“咋还不走?都等着嘞!”
秦欢乐心一横,怕什么,左右有他呢,就算颜老师有个三长两短的,阴曹地府也罢,鬼界秘境也罢,他左右陪着一块儿去就是了,是他带着人不远千万里来的,是走是留,他总归和他共进退就完了!
他东北人的生猛劲儿上来,下了决心也不磨叽了,两指掐着颜司承的下颌关节,一碗泛着鱼腥味的粘稠浆液就这么一股脑儿的灌了进去。
等了片刻,颜司承的眼珠果然微微的动了动,但并没有睁开眼睛。
外头催促的声音更急了,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症!得缓一晚上呢,早上就好了,你守着也没用,和我们去场院儿吧,有宴席呢!”
村长老婆也笑道:“是嘞,都多久没吃东西了,我家没啥可口的,你跟着一起去吃点儿饭再回来守着吧,可别等你兄弟醒了,你又饿倒了。”
这话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两天没进水米了,颜司承过了一宿顺利醒过来还好说,要是又因为什么耽搁下来,他有自信能靠吃空气保护两人安全吗?
秦欢乐看了颜司承一眼,意志一动摇,终于被半拉半拽的拖到了场院儿。
和初来那日不同。
场院儿里此刻热闹非凡。
一打眼儿,估计聚集了得有百十来人,个个打扮亮丽,身形雀跃,而最使秦欢乐一阵安心的是,场面再不是一片鸦黑幽暗,而是亮起了无数盏蜡烛,将整个场院儿衬托出了些年节的喜庆气氛。
光亮本身就能使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连那百十来个同样的娃娃脸头套,也释放出了些许善意。
秦欢乐自嘲的想,人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一张张各式木桌拼成了一个“回”型,上头郑重其事的摆放着各式造型颇具仪式感的食物,村长被拥进了最中心的位置坐着。
秦欢乐情绪渐渐被周遭感染,随波逐流的被分不清甲乙丙丁的村民敬了几杯酒,酒劲儿没一会儿翻腾上来,脸上开始也见了笑模样。
村长一抬手,枯树顶上的大喇叭里飘洒出阵阵欢腾的音乐,乡土感十足,还别说,有几首,秦欢乐年轻的时候还真听过呢,哈哈,果然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哈哈,果然流传沉淀下来的,才是经典,哈哈哈
秦欢乐摇摇晃晃的举着酒杯到村长身边,一弯腰,鞠了个躬,“大叔,感谢收留,今天让你不高兴了,你别我和计较,以后记得你在东北有个大侄子,啊!来东北找我,我好好的招待你!”
村长没说话,但秦欢乐看着对方喜笑颜开的娃娃头套,欣然觉得对方一定接收到了自己的诚意,一口闷了杯中酒,又去敬别人。
周遭乱起来,人们载歌载舞,往来穿行,顶着同样的头套,带着同样的笑容,食物成山,烛影摇曳,一切的一切,宛如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
所有人开始自发的手拉手绕成了一个圆环,一个村民拉着秦欢乐笑道:“我们这儿热闹吧?要不你就留下别走了。”
秦欢乐是发自肺腑的愉悦,那种无法言说的快乐使他整个人陶陶欲飞,他几乎脱口而出一句“好”来,但身体最深处又有个虚影的自己冷静的沉声喝道:“不行!”
行!
不行!
两个声音重影似的在体内彼此撕扯,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愣,怎么好像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可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只是抑制不住欢愉的随着身边的人群不知疲惫的跳着、唱着。
蜡烛橘色的暖光把一切映照的朦胧不清,一个村民穿越人群,牵着一头羊走到了中心,恭敬的递了一把砍刀给村长。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宛如收放自如的机器。
村长也不多言,执刀一挥,干净利落的砍下了羊头!
羊头骤然与身体分割,犹未察觉,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才张开嘴,凄厉的哀嚎起来。
那是声音凄绝悲戚,穿透夜色,直达冷月。
连周遭摇曳的烛光,也似乎跟着褪色成一片哀切的茫白。
秦欢乐茫然的垂下头去,视线迷蒙的发现自己的双手上,蜿蜒曲折的青色血管,竟然变成了乌黑色他咧嘴笑了一下,一头栽向地面,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天仍然漆黑。
身边没有了颜司承。
秦欢乐恍恍惚惚的坐起身来,想要去找找对方,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呆滞的望着窗外的月亮,一颗一颗的去数周遭的星星。
村长老婆推开门走进来,“醒了?昨晚喝多了吧?睡到这个时候,到底是年轻人啊。”
秦欢乐收回目光,在昏暗中望向那个已经熟悉适应了的头套,很有几分亲切感,鬼使神差的问:“这头套能给我一个吗?”
“你说这个?”村长老婆一拍手,“你等着,我这就去”
屋子忽然一震,很快外面开始隐约有哭号声传过来。
村长老婆惊慌的立在当下,就见村长从院外跑进来,喊道:“快,有人动了井上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