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员摇摇头。
一个同事敲门,探头进来,“队长,刘科长说想申请提审一下耿真,想跟您申请一下权限。”
孟金良本能的站起身,向外面扫了一眼,“刘科长人呢?”
那同事一笑,“是让小黄来说的。”
像被冰桶从头到尾浇了一遍。
室内气温骤降五度。
警员正犹豫要不要先出去。
孟金良却冷着脸一挥手,又恶狠狠问他:“那边春天会所呢,那些人怎么说?”
门被果决的关上,警员哆嗦了一下,说:“啊,那些人啊,不、不太配合,一个个说话着三不着两的,态度还特别差。”他觑着孟队神色,尽量凝练概括了一下,“总之田公子那天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以前也这样,田公子有事要离开,也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大家都没当回事。那、那个缉毒那边有个当时的视频资料,”他从文件中间划出一张内存卡,“拷贝了当时那一段给我们。”
孟金良没想到还有这么重要的资料,赶忙在电脑上播放出来:一个个没羞没臊的花天酒地,不过直到散场,田公子确实没有再回来过。
孟金良皱着眉头,又再次播放了一遍,突然抬手按了下暂停,指着画面中一个男人问:“这谁?”
警员伸头看了一眼,“这人叫肖安华,原来不是田公子的朋友,而是他一个朋友的表弟,只不过最近几次聚会,才被带着和田公子他们一起玩的。”
孟金良盯着那人,隐在人群里,却朝着摄像头方向极为隐秘的一瞥,那角度实在太精准了,完全不像一时兴起欣赏墙上的挂画,眼睛一眯,“安排人,查他。”
说着,又有一个警员进来汇报徐医生那边的调查,基本背调上来看,毫无疑点。
一直拖到下午临近下班,孟金良才挪出些时间,打算回家洗澡换衣服。
刚下楼,离着老远就听见一楼大厅里乱糟糟的,十三四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簇拥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吵嚷什么。
孟金良不禁向那边招招手,正被绕在中间的年轻警员擦了一脑门子热汗,小跑着上来点了点头,“孟队!”
孟金良朝那边一点下巴,“什么情况,怎么还嚷嚷上了?”
这边忙解释道:“这都是毛万里的老家亲戚,他父母是聋哑人,两个舅舅也都是聋哑人,他姥姥岁数大了,怕被欺负吧,我是这么猜的哈,所以就把老家能用得上的亲戚、乡里,估计能叫的都叫来了,在这儿闹闹轰轰的好半天了,老人家岁数大了,我们刚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就晕倒了,唉,从进门起晕两回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警员押着耿真,跟在刘茗臻后头,从另一侧的走廊走出来。
两下里对望了一眼,也没说话,原本打算着就这么悄声而过。
孟金良有股暗气,一直强憋着呢,看见刘茗臻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恨不得给自己的目光做个结扎了。
接下来两人都开启了目不斜视功能,仿佛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对方的存在一样。
可不知道毛家亲戚是怎么得到的小道消息,认出了耿真,在那里强自按捺注目了一会儿,便猝不及防的围了上来。
他们的逻辑也很通畅,耿真是毛万里失踪前最后住所的房东,如今又被羁押在市局,这不就摆明了对方是个坏人嘛,既然都是坏人了,也就必然和毛万里的死脱不开关系。
毛万里的姥姥哭天抢地的扑上来厮打,只是体力不支,半途上就跌倒,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这一哭,实在悲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真意切很快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把众人的情绪又推升到更高的层级,一股脑的冲上去,你一巴掌他一脚,推搡咒骂更是不在话下,旁边有限的几个警员们根本拦不住,也暗地里挨了几下子。
场面开始失控起来,按下葫芦起了瓢,总有挣脱出去的亲戚,像玩接力赛似的,扑向耿真。
耿真倒真是没什么话说,心理素质奇佳,脸上也未见任何惊慌的表情,在大致听懂了这些人的来意后,甚至还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任他们踢打唾骂,也不辩解求告,仿佛那些落在身上的拳头,都并没有打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她这种无关痛痒的模样,更加激怒众人,一个身型臃肿的中年妇女拨开人群冲上前去,叽里咕噜的不知骂了句什么,耿真突然间怨毒的抬起头,大声的回骂了她一句——这是她显而易见的首次生气,却犹如昙花一现,随即又顷刻间化为乌有,重归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再说话。
刘茗臻好不容易挤进去,也被错手差点推搡在地,好在孟金良手疾眼快的一步上前,将她扶起来。
刘茗臻草草说了声“谢谢”,借着这个空档,总算在赶来支援的几个同事的护送下,带着耿真离开了现场。
那边亲戚也分不清职位,一窝蜂的将一个年轻的小警官团团围在中间,“你可得为我们家孩子做主啊,我们好好的孩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
“是是是,大家放心,我们正在尽全力侦破,一定不让受害者蒙冤枉死,一定会给家属一个说法。”
孟金良快步穿过这边,内心沉甸甸的。
做受害人家属的安抚工作,一直是最让人头痛,也最不愿意面对的工作。
那些带着显而易见的伤痛的脸孔,再是激动的情绪和冲动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侦破还处在焦灼的状态下,无法即时给他们一个公正的说法,也让办案人员内心压力倍增,这不利于客观的判断和冷静的分析,孟金良强迫自己屏蔽掉外界的干扰。
对了!他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旁边的同事,“刚才耿真在一个点上突然生气,你记不记得,是因为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那同事跟着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说了个什么,‘腥的什么虾仁’?还是‘虾仁很腥’?”那同事挠挠头,“太乱了,七嘴八舌听不清楚。”
孟金良催促道:“快,去找一个刚才听见的人过来,我有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