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茗臻也不知怎么想的,回身几步走近秦欢乐,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面颊几乎和他贴在一起,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说的那个催眠的事情,我觉得未见得就是天方夜谭,这世界上各种千奇百怪的事多着呢,我回去查一查相关资料,你这边也持续跟进,看咱们两边谁能更先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秦欢乐眨眨眼睛,“嗯”了一声,可是有点儿不理解这么几句平常话,小声说也就是了,犯得着搞成这么亲密的样子嘛。
他不知所谓的点点头,余光瞥见几步之外的孟金良,眼神里仿佛瞬间挂上了一层浓厚的芡汁,像锅包肉的盘底,有些咸酸的厉害。
刘茗臻撒开手,若无其事的回过身,向远处正走过来的那位身穿红色羽绒马甲的代驾师傅招了招手,那师傅几步赶上来,俩人上了车,决然而去。
孟金良咬牙切齿的在原地顿了一下,忽然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重新走上前拉开门,一把揽住秦欢乐的肩膀,“别愣着了,走,咱俩再喝点儿去,今天谁也不许竖着出去!”
“行啊,”秦欢乐退了一步,让出地方,让孟金良走进来,向里头一指,“不过我得先去个厕所,卸卸货哈。”
往酒吧的厕所去,还有点远,要经过后厨和仓库,拐上一条狭窄的甬道,一直走到尽头。
前头客人本来就不多,后头就更没什么人了。
狭窄的巷道两边也堆满了杂物,箱子摞箱子的,有的都堆到了棚顶,越往里头走,光线越显得昏暗起来。
亏着秦欢乐手长脚长,身片子也薄,不过也要侧着身儿,才勉强能从夹道中穿过。
在他身后,昏黄的灯光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化成一条长长的拖尾。
可那拖尾由头部,一晃一晃,竟然随着他的移动,慢慢被颠簸成两条分裂开的拖尾,猛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身形扭曲的连体婴,唯有腰部相连。
后分裂出来的那上半身的头部,逐渐开始有了些人脸的轮廓。
秦欢乐对此一无所知,终于艰难挤进了狭窄的卫生间,呼出一口气,又一撇嘴——这厕所里气味儿还真难闻,有股经年的鱼腥味!
他津了津鼻子,尽量屏着息,快速的解开腰带,对着小便池解决了个人问题。
洗手池就在旁边,他洗完手,就着手上那点儿湿意,对着碎成半片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身后的影子落在发黄的白瓷砖上,那张暧昧不明的脸,忽而有了眉眼——像一个戏曲脸谱中青衣的角色:发鬓四周贴着铜钱样的发片,两抹邪魅的绯红,从颧骨一直打上眉梢,高高挑起的眼角,浓重的黑斜眉飞云入鬓。
那张脸断断续续、飘飘渺渺,细看又有些支离破碎。
秦欢乐仿佛有所感应,神经质似的猛一回头。
那半片影子便快速的隐入了他的背影中,消失不见了。
秦欢乐吹了声口哨,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同样是幽深的走廊,下行的陈腐楼梯,雾蒙蒙的灰霾,与之前的酒吧相比,朗华大厦的地下室显得更为腐朽衰败。
仿佛每颗尘埃都在诉说着时光的荒诞。
它总是把一些回忆定格,把一些邪恶美化,却永远不带走那里面深藏的遗憾。
颜司承举着一只长柄的手电筒,从一楼深处一间杂物室地板上,拉起通往地下室的门板,便露出这段残破斑驳的楼梯。
最下面的狭小空间里,充满着各式老旧而纷繁的杂物,显得拥挤而无序。
最里面的整面墙上,被一面厚重的墨绿色丝绒布帘覆盖着。
颜司承将手电筒放在旁边小木桌的空角处,调整角度,使光线打在墙面上,才双手合力的拉开那扇幕帘。
帘子后面的墙体上,便现出蜿蜒曲折的一片枝蔓逶迤,那些线路沟壑的走向毫无规律可循,狰狞的密布在墙面上,像久旱荒土上的皴裂,像经年无望的挣扎,又像亘古盘桓有待破解的经文。
那些纹路的质地像暗黑色的铁,却更油亮,有些难以形容。
在墙面顶部靠近棚顶的位置,垂吊着一具幼马的骷髅。
骷髅虽然只剩森森白骨,却依然被定格成鲜活生命最后存续的尾端时、所展现出来的奔腾的姿态,它完美的展现着那种奔跑的力量感。
而从骷髅背部两侧,则伸展着两只巨大的翅膀。
若是在展览馆里看的,恐怕会误以为这是某个后现代艺术家精心打造的装置艺术。
颜司承还深刻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误打误撞进到这里来时,看到眼前这幅场景时,所表现出来的惊异与震撼。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切际遇,与这里是否有什么关联,可慢慢的,每当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与迷茫,都会不由自主的走下来,凝视这面墙。
可就在不久前,墙面最下面的一小段纹路,突然像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再安于沉寂,而是开始散溢出如同像血浆一样浓郁的殷红色泽。
这神奇的变化伊始,正是秦欢乐第一次上门来找他的那天。
秦欢乐他在嘴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开启了一些脑海中遥远的记忆
可很快,就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