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六楼方向猛地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摔盆打碗声,很快伴随着一个老妪出口成脏的咒骂,统统气势如虹的倾倒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两个一脸苦相的民警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和厉宝剑认识,招呼着对方一起,上了路边停靠的警车。
坐进熄火了半小时的汽车里,厉宝剑屁股底下过电似的抖到不能自抑,仨人都很默契的一直等到汽车里暖风解冻了脸上的麻木,才开始说话。
“等半天了吧,真不好意思,没寻思要这么长时间,要不就把钥匙留下,让你去车里等了。”这姓王的民警费劲的从警服内兜里掏了张皱巴巴的纸巾擦着鼻涕,“这天可真冷啊。”
厉宝剑来回搓着双手,假客气了一下,“嗨,没事,没等多久,”又止不住好奇的问,“我看这片区都搬空了,怎么还有没走的钉子户?”
小王无奈的一咧嘴,偏过身子,冲着后座的厉宝剑吐槽:“说起来这棚户区改造,也是为了提升这老居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嘛,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可就不知道这户人家咋想的,就是不搬,张口闭口非要一个亿的搬迁补偿款,你说这可能吗?这还不够,现在断水断电也报警,垃圾没人收也报警,出门买菜叫门口的砖头绊一下也报警。”他摇摇头,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厉宝剑知道这些片区民警工作的琐碎和庞杂,心里很有些真实的敬佩,同时更敬佩这位“钉子户”过人的忍耐力,惊诧道:“就咱延平这大冬天的,断水断电先不说,就剩她一户恐怕连暖气也断了吧?我听着声音也不年轻了,能受得住?她天天报警也好,你们还能看着些,闹归闹,可别让人真出了事儿。”
小王边无奈的叹口气,边点头,“知道,要不我们干嘛天天上这儿报道来。”
厉宝剑想想又问:“她没家人吗?让家里人劝劝啊。”
开车的小民警不屑的“哼”了一声,“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她不光有丈夫,还有儿女呢,孙子辈儿的都有了!一大家子在新世纪大厦那边的新房子过舒坦日子,就舍了老太太一个人,在这儿死扛,也是够黑心的!”
厉宝剑没想到还有这茬儿,“啊?那这牺牲小我成全一大家子的精神也是够伟大的了!”
“什么呀,她也不容易。”小王态度稍稍有些沉重,“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自己愿意的,后来碰见她一个老邻居来所里办业务,才知道,她丈夫从年轻时候就打他,她那个儿子呢,有样学样,长大了也不拿亲妈当人,和老子一起,拿他妈当下人使!我估计这次她也多半是被逼的。”
“诶呦我的天,大清朝都亡了嘿!”厉宝剑瞪大了眼睛,“不过说破大天去,她自己要不愿意,别人再逼也白搭!”
小王和同事相视一笑,又回头问:“不说了,你特意过来,是要了解什么案子的情况?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哦,对!”厉宝剑深藏血脉中那一缕走到哪儿八卦到哪儿的小火苗暂时被压灭,换了副正经的神色问:“上次你们去市人民医院地下停车场出警,就那个被开瓢儿的,还有印象吗?那个受害人现在还昏迷着呢,我们想再了解了解当时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点线索。”
“好,我想想,”小王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关山鹤当时是”
厉宝剑没忍住又贫了一句,“你这一天天这么多事儿,得吃多少脑白金,才能把每个人名儿都记住啊!”
小王被逗笑了,挠着下巴说:“不是我记忆力好,是这个人见过太多次了。”
路口红灯,司机一个急刹车,厉宝剑心跟着呼悠了一下,忍不住把手搭在小王的肩膀上,“可我们查过,这关山鹤没有案底啊。”
“是没案底,”小王扭头解释,“就是说起今天这钉子户,我才想起他。他以前住我们这片儿,当年因为家暴,他老婆报过好几次案,三年前,一年多前反正得有个三四次。可是他一被带到派出所来,认错态度就特别好,他老婆的态度又二二嘶嘶的,也不太坚决,我们呢,只能以批评教育为主了,不然还能怎么着?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嘛!所以每次都没有立案,只是建议她老婆有空的时候去妇联那边聊聊。”
市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外,龚蓓蕾隔着玻璃门看了看躺在里面的关山鹤,又向主治医生询问了一下他目前的情况。
那医生初始还正常,直到看到龚蓓蕾要走,才吞吞吐吐的说:“警、警官,我想和你反应个情况,我在这位患者出事那、那天下午,临时去车里取点私人用品,当时好像无意中看到、看到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