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市局里除了刚下夜班的人,就数秦欢乐出现得最早了。
他特意捯饬了一下,弄的油光水滑的,加上身材高大挺拔,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勉强算看得过去了,就是眼角眉梢有些藏不住的不靠谱,阳光明媚里看着像心无旁骛的哈士奇,翦光暗影下,看着又像只满载忧郁的藏羚羊。
办公室门顶白色铁皮牌子上用正楷写着“技术科”三个黑字,其实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法医刑事科学技术室,在市局是属于刑警支队技术大队的。
这一亩三分地的老大是法医刘茗臻,此刻正穿着一双三寸粗跟黑皮靴,步履轩昂的从楼梯口转出来,在走廊里离得老远,就看见猥琐蹲在门口的秦欢乐。
她表情冷漠,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副蔑视一切人类的居高临下的高傲。
刘茗臻大步流星,开门关门行云流水。
可怜秦欢乐在后头踉踉跄跄的瘸着腿跟进来。
刘茗臻将手里提着的羽绒服挂在电脑桌旁的衣架上,又从旁边排列整齐的“三合一”咖啡序列里拿出最旁边的一包,撕开包装,倒在马克杯里,凑在饮水机旁边加了半杯凉水,转头打开窗户,将杯子放在了外侧的窗台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撩了一下眼皮,冷淡的问了句:“什么事?”
秦欢乐都看傻了,将眼睛从窗台外头拔出来,眨着眼睛问:“刘姐,您这是什么高端操作啊?”
刘茗臻转身坐回电脑前,言简意赅的回了句:“冷萃。”
秦欢乐虽然穷,可也没冒傻气到这种程度,真是差点信了她的邪,脸上一番狰狞挣扎,最终求人的谄媚占了上风,从怀里捧出一团花花绿绿的玻璃纸,摇着尾巴再次凑上前去,从身后放到刘法医面前的桌上。
刘茗臻手指一抖,面对眼前这位单身男士的“礼物”,可一点想拆开的的欲望都没有。
秦欢乐一向善于在尴尬的境地中乐观自洽。
他热情的拨开玻璃纸,露出里面那份张牙舞爪的绿意。
“刘姐,鲜花送美人,看见这盆花,我脑海中猝不及防的就出现了你美丽大方、善良端庄的形象,”他一脸情景再现的陶醉,手指在半空中比划,“就这眉毛,这眼睛,这”
刘法医侧身转过来一点,干脆直视秦欢乐的眼睛,“你确定你说的是这盆龙爪花?”
秦欢乐瞪圆了眼睛,爱抚着上头的毛刺儿,“龙爪花怎么了,你还别看不起它,它的学名叫木剑芦荟,高端吧?不比‘冷萃’层次低!它的提取物可是天然的强心剂,又能促进免疫力,又能抗菌消炎”他“嘿嘿”一笑,“多配你这样的高知女性啊,什么玫瑰啊,百合啊,俗,太俗!”
刘法医缺氧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抬眉毛,看着眼前这盆在保安室墙角闲置了几个寒暑的龙爪花,点点头,“行,泡水喝还能利肠通便呢!”说完起身拉开房门,“秦欢乐,再没事来我这儿逗咳嗽,我就去找肖局,说你对我职场性骚扰!”
秦欢乐连忙上前用后屁股搥上了门,扯着刘法医的毛衣袖子,软声求告:“刘姐,你别对我这么冷情冷脸冷若冰霜的,弟弟现在可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就等着外焦里嫩了好装盘上桌呢。”
刘茗臻终于接地气的白了他一眼,肩膀稍微软化了一点,“其实我觉得你能换个地方,未尝不好。”
秦欢乐前胸一挺,义正言辞的说:“不争馒头争口气,调岗也行,可不能这么灰头土脸的走!”见刘法医脸上有些意动,又将自己和孟金良之间打赌的事说了。
软磨硬泡了好半天,刘法医终于被说服,半推半就的问:“其实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我这儿的报告,都是公开的,不可能只告诉你,不告诉他,或者只告诉他,不告诉你。”
“这我知道,”秦欢乐殷勤的把“冷萃”端回来,趁着刘法医没注意,没忍住好奇心的低头抿了一口,那口感他上半身一哆嗦,把杯子递给了刘法医,“我知道你这里出去的报告,都是基于证据事实基础上的科学判断和合理推测,我说的是那些那些你基于直觉的发散思维,或者不合理的推测,你就和我讲,启发启发我,不用有任何顾虑,你也不会有任何责任,后头的事都我去查,我去找,我去落实。”
门口突然响了两声敲门声,也没等里头的人回应,就直接露出一颗涂着烈焰红唇的脑袋,“老秦,刘科长,那个孟队那边要集体梳理案情,让我们都去参加。”
秦欢乐跳起来,“我休病假呢,肖局亲自批准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龚蓓蕾耸耸肩,“孟队说昨晚还和你一起喝酒了呢,说你心系工作,轻伤不下火线,他才特意在今早安排案情梳理。”
秦欢乐面部肌肉一抽抽,这就是他心里最腻歪孟金良的地方,说好了打赌,各凭本事,可非要弄出一副大公无私、公平竞争的和谐局面,生怕人家说他人多力量大,胜之不武,非要信息共享,把赌约升华到良性竞争的层面上。
虽然终极目的都是为了尽早侦破案件,可就是让他有种被强迫吃了苍蝇似的膈应。
龚蓓蕾撑着门,等着秦欢乐拉着一张驴脸站起身,伸手拉住了门,才递过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正好,你说吧。”说完转身走了。
秦欢乐转手就放在了刘茗臻桌上,“刘姐,帮我提取一下上面的指纹吧,”又低声解释道,“和这个案子有关,不过不是正规途径获取的,就是验证我的一个推测,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