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千霜悠悠然来去于一片迷雾中,眼前忽明忽暗,一生所遇之人的面影时不时从眼前溜过,这一人去了,那一人又来,他想拉也拉不住。一看四面,竟似在蜀州,但又不是自己家中,荡悠一阵,眼前景物又换,明千霜游目四顾,茫然不知处身何处,天地寂寥,只剩了他一人。耳中时而嘈杂,时而静幽,双目间似被什么硌着略有些难受。长路独行,不见尽头,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忽隐隐约约听得一阵鸟儿啁啁啾啾的叫声,明千霜似觉身子要下坠,猛蹬一脚,倒把脚下之物踩的皱了,便觉不适。
这一蹬腿,忽而天地清明起来,只是白光明焕,也太刺目,明千霜不敢把眼睛全睁开,耳旁只有鸟儿唧唧啾啾的声音,他微一动身,但觉四肢酸麻。身上一痛,他愈发清醒,方知适才所见种种,是梦中幻像,自己却原来躺了在一张床上,又不由得笑道:“一个人惯了,连梦里都只有我一人!”说着,撑着起身,只觉身子各处比躺着舒适,这才知自己身上痛是躺出来的。
明千霜微微活动活动身子,一掀被子,见小腿处铺着的褥子皱得凸起,他知是自己方才醒来时那一脚蹬的,伸手去把褥子抚平,又折了被子。这才细看屋中,只见屋中陈设简陋,只一床一桌两条长凳一个茶壶几个茶碗,屋子却极干净。
明千霜正自奇怪,又觉双足发软,头又有些发晕,眼前花乱,他只得慢慢回到床边坐着,回思前事,慢慢忆起与柳惜见路遇幽泉小鬼,与之争斗等事。
想起柳惜见却不见了她,明千霜心中不免怪奇,待要起身开门出去瞧瞧,外面却有足音传来,明千霜想多半是柳惜见,撑着床沿站起,走了两步,那门“呀”的一声打开,外边进来的却是一布裙荆钗的妇人,看来三十上下的年纪。
明千霜看来的不是柳惜见却是不相识之人,微微一愣,那妇人脸一红,低了头道:“你……你醒了?”
明千霜应了一声,那妇人原是打了盆水进来的,这时将水放下,又道:“公子你要不要洗把脸。”
明千霜看那水盆中冒着热气,点点头,道:“好啊。”他一面起身挽袖子,一面问道:“大嫂,请问咱们这是借宿在你家里吗?”
那妇人道:“不是,这也不是我家。”说着,便急步走了出去,明千霜颇觉奇怪,他话也还未问完,见那妇人出去,也不好追去,当下先在那木盆里捧水洗脸,过不一时,那妇人又进了来,明千霜回头,只见那妇人递来一条白巾,道:“你擦擦脸吧。”
明千霜道了谢接过,正想问柳惜见的下落,那妇人却先他说道:“柳姑娘说她去打听一个人的踪迹,过两日便回来,要你安心养伤。”
明千霜一听,当即将那白巾放入盆中,问道:“她不在这里?”
那妇人道:“是,她前儿午间出去的,走了有两天了。”
明千霜思量片刻,道:“是她带了我来这儿的么?”
那妇人又道:“是呀,你受了伤,昏过去了。柳姑娘去找了天明寺的化通禅师来给你治病,可是化通禅师给你把了脉,又听柳姑娘说你中了那叫‘化血散’的毒,只是摇头。老禅师想了好久,才开了一副药,那药喝了两天,还是不见你醒,柳姑娘守到前日,便说要去找几个人,要我……要我帮着照看你。”说到这,那妇人脸上又红起来。
明千霜听了她所说,问道:“那柳姑娘是要去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