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道:“化通禅师。”
那大夫道:“是呀,像你兄长这样心骄气傲的病人我也见过,是最不喜别人说他病的。那位化通禅师既精医理,又通佛学,于疏通人的心结也自擅长,说不准能劝得令兄安心医治伤病那也未可知。”
柳惜见道:“是了,多谢大夫你指点。”
那大夫道:“我的本分罢了,要什么谢不谢的。”说着,又道:“年轻人哪,火性就是大,我年轻时也一样,要是我二十年前遇了你师兄这样的病人,定要出口骂人咒他早死了。”
柳惜见笑道:“可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那大夫摆摆手,便自去了。
柳惜见昨儿在山上会了明千霜,他即晕去,趁朝阳教弟子与金门弟子一同在八面山追捕无人伏守在道路口之际,柳惜见便带着明千霜出了胶州城。天明时,就到了这灰土寨中,彼时明千霜有些发热,她只得寻了这户人家借住。主人家姓刘,是个六口之家,为人是极和善的。
眼看大夫去的远了,柳惜见回过身来,去往明千霜屋中,一推开门,只见他背对了自己,面向里床,被子高垫在另一个枕头上,柳惜见道:“你是肚子又痛了还是怎样?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明千霜道:“你怎会知道的?”
柳惜见道:“上回晁女侠告诉我的。”顿了顿,又道:“是不是化血针的缘故。”
明千霜道:“这痛劲儿一会便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出去,让我静静躺会儿便是。”
柳惜见迟疑片刻,转身关了门出去,明千霜待门一闭,室中暗下,转头望门,心中微感歉仄。只是后一刻腹中似千万把刀子捅来,一下痛得他把各事都忘了,当下便张口去咬面前的一张被子,让那被子堵住了嘴,不致呼痛出声。
过了半个时辰,腹痛渐止,他只觉疲累,眼睛呆呆瞧着房顶的青瓦和瓦上的蛛丝,不多时刻便在那床上睡着了。待醒来时,只觉天地静籁,他一起身,手碰到棉被,一看才见身上裹盖着那床原在自己枕畔的被子,他记得自己睡时明明没有盖被,也不知是不是梦中觉冷自己拉过被来盖着。当下掀被离床,这一瞥眼,才见桌上饭菜也不见了。
明千霜听得门外传来小敏和柳惜见说笑之声,忙理了理衣衫,开门出去。他此前还未留心看门外,这时推门便见一座青山在前,山顶浮着薄雾。近处,两株掉光了叶的柿子树挂着满枝的红柿,正在清风里翻滚。树下,柳惜见和小敏另有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正在摘低枝处的柿子。
明千霜见景一怔,遥遥怀想,记得幼时在山里那会儿,母亲也种了一棵柿子树,秋冬之际,满树翻红,那时母亲便在柿子树下教他念书认字。柿子什么味道他倒忘了,只记得树上那繁繁碎碎的红果,是极暖人的。
小敏最先回头,见明千霜站在门前,道:“大哥哥大懒虫,睡到这时才醒。”
明千霜笑了笑,小敏抱了一怀的柿子跑过去,垫脚举起,道:“哥哥,好多呢,你吃一个。”
明千霜同她玩笑道:“这么多,只给我吃一个呀。”
小敏道:“那都给你。”
明千霜捡了一个柿子拿在手中,那小男孩一颠一颠也跑来,口里也道:“果果。”他脸上鼻端都沾了橙艳艳的柿泥,两手各拿了半个啃过的柿子。
明千霜刮了刮他脸,问道:“小敏,这是你弟弟吗?”
小敏点点头,道:“嗯,他还不会说话呢。”
明千霜抱起他们两个,见柳惜见搬了一筐柿子往左手边一间房里去了,却没同自己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