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睡到半夜,竟被冻醒,此是从未有过的事。往常天寒之时,她体内内力自生御寒护体,可今夜却没有,柳惜见只怕自己身上有了隐疾,忙从床上坐起,盘膝打坐,试着运动内力,这回却没什么阻碍,仍是能运用自如,只是觉身上乏力。思想一阵,才道:“兴许是我给连师兄疗伤耗力太过的缘故,睡时提不起劲儿来运气。”
她想到此处,也不如何当心了,慢慢躺下,拉过被子来盖好,复又想道:“我原还想着明日再同二师兄商议,让我也一同去容县呢,可看我如今这副身躯,去了只怕成最大的累赘。这事又不能再耽误了,还是便让他们去吧。”
这会儿躺下念头一个接着一个,竟不能再入睡,一时又牵挂明千霜,一时又想师娘,时而想起蔡家父女,难断难理之际,忽地忆起风云簿上自己祖父那两句评文,“前生戎马,后生林野,凄凄苦苦,不负江湖”,柳惜见喃喃念了两遍,心上思量道:“他们怎么会晓得爷爷生平的?”过了片时,想到穆仁、郎王寿一干人也来自西域,脑中如有什么炸开了一般,猛从床上爬起,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哥哥弟弟和他们相识。”顿了片刻,又道:“说不准他们便是虞轻尘的手下人。”越深思越觉便是如此,当下只暗悔那日没想起来,同穆仁等问明白。
她思绪纷扰,越躺头脑却是越发清醒,熬到天明时分,便起身下楼。待卞同之也下楼,柳惜见同了他一起去给蒙浮差改装。蒙浮差头发已被她剃光,柳惜见同店家要了些黏胶、锅灰,将蒙浮差脸涂黑了,又把当日从蒙浮差头上剃下的头发剪了一些,粘在他两颊下颌各处,在他眉间也粘了些碎发,扮成个一字眉络腮胡光头汉,与原先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卞同之大呼神奇,他再给蒙浮差换了衣裳,处处妥当,便与众人告辞,提了蒙浮差回万古山庄。
柳惜见想起明月天衣和风云簿还在吕山身上,趁着众人用早饭的功夫,走去将那两物取了放回自己包袱中。这后面才寻机同楚云岫说风云簿、明月天衣自己已收着了,楚云岫知晓,待一切稳妥,他便与常衡也拿了吕山尸首赶去容县,柳惜见一行便留在那客店中。
将至日中之时,柳惜见让李允然去找大夫来给连红楼等人换药,她自个儿无事,便在楼下近窗的一张桌旁坐着发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连红楼走近了来,唤道:“柳师妹。”
柳惜见抬起头来,见他站着,忙给他让座,口中说道:“你身上怎样?伤口可还疼吗?我让允然请大夫来给你们换药,她一会儿便应能回来。”
连红楼道:“我没事,外伤容易调养。”
柳惜见道:“那可也不见得,不好好医治,也是会留下病根的。”一面说一面便给连红楼斟茶,连红楼看她忙活,微笑道:“师妹,多谢你冒险救我。”
柳惜见转目瞧他,连红楼又道:“我那日伤的难受,便没多想。昨儿我给楚师弟道谢,他才说,我那延冰蹈火掌的伤,本就极重,你用寒热内力给我驱治,当中若有什么差错,你也会没命的,如此,你还冒险给我治伤。”
柳惜见低眉笑道:“咱们同门师兄妹,又何须说这些,师兄你也太客气了。”说着,将斟好的一杯茶递去给连红楼。
连红楼接过茶来,拿在手中,道:“虽说是同门师兄妹,却也不是人人都肯舍命相救的,这个‘谢’字,我怎能不说。”
柳惜见坐下,含笑道:“那师兄的‘谢’字,小妹收下了。”